江宁府，多么熟悉的地方。

　　 凌季仁、凌季豪听到的时候，都怀疑自己出现幻觉了。

　　 按理来说，大周朝国土面积已经够大了，甚至可以说，是大雍朝分裂出的几股势力中，占地面积最大的。

　　 可以说，在这片土地上，周家军取得了绝对优势。

　　 只剩六皇子，跟两位藩王，还在垂死挣扎着。

　　 所有人都觉得，四足鼎立的场景，至少会维持个一到三年。

　　 谁成想，连秋收都没到呢，凌季仁、凌季豪就接收到命令，暗中瓦解辰王的势力。

　　 可谓相当大胆。

　　 突袭小队由傅焕平带领，共三百人，趁夜朝江宁府赶去。

　　 刚开始进展得很顺利，可靠近雾缯山的时候出事了。

　　 起因是刺杀某位首领的小伙子失手了，被人乱刀砍死。

　　 随即他们行迹暴露，被辰王的人围追堵截，援兵迟迟不至的情况下，跑进雾缯山。

　　 以为能得到片刻喘息，结果，山上有土匪，看见他们的瞬间，其中几个小伙子眼睛都红了。

　　 顾不得他们老大说了什么，抄起家伙就打。

　　 周家军就算再狼狈，也是经受过专业训练的，很快就将毛蛋等人打趴在地上。

　　 这一举动，彻底惹恼了山大王。

　　 本想互不干扰的双方爆发出了激烈战争，二百五对六百五，饶是周家军再强悍，也很难全身而退。

　　 兄弟们一个个倒下，傅焕平“啊”的一声，杀疯了。

　　 可敌人太多，杀不完，根本杀不完。

　　 让他们更绝望的是，辰王部队追到了，腹背受敌，二百五十人，很快就只剩七八十人了。

　　 厮杀之间，凌季仁身上多处受伤。

　　 躲避之间，被人寻到破绽。大刀朝他脖子砍了下来。

　　 一小将看清凌季仁的面容，急急上前，在最后一刻，将刀挡了去。

　　 可就这，凌季仁脖子上都多了一条明显的血线。丝丝拉拉的疼，让他差点失去呼吸。

　　 “将军？”被拦下那人满脸疑惑。

　　 铁头做了个手势，让三方人马停下，问凌季仁：“叫什么名字？”

　　 凌季仁觉得莫名其妙，却因为对方的救命之恩，如实相告。

　　 “在下凌季仁！”

　　 “四年前的夏天，你在做什么？”

　　 凌季仁想了想：“在流放！”

　　 确定了，眼前这人，就是几年前，给自己银两的那家人。

　　 铁头心绪复杂地看了对方片刻，摆摆手：“你走吧，今天就当没遇见过。往后不要再踏足辰王的领土！”

　　 凌季仁想了好久，都没想起对方的身份。

　　 想离开，却又说了句：“即便我今天离开，周家军也会重新踏入江宁府。这位小将军，恕我无法答应你的要求。”

　　 凌季仁虽然想活，但不想做那背信弃义之人。

　　 其他人觉得他傻，凌季仁却觉得自己有道德。

　　 就当铁头心软，想放他们一马的时候，毛蛋放话了。

　　 “铁头，你要是还记得二虎子的话，就把他们杀了啊，你杀了他，替二虎子报仇啊！”

　　 铁头看着曾经一起逃荒，如今却一兵一匪的玩伴，心绪复杂难言。

　　 当年，二虎子被姓陈的流放犯打死，毛蛋为了给二虎子报仇，放火烧山后，两人就分道扬镳了。

　　 一人落草为寇，跟着匪首烧杀抢掠。

　　 一人机缘巧合之下，报名参军。为了那口饱饭，在刀光血影里厮杀，小有成就。

　　 铁头身为辰王身边的一名猛将，能不知道毛蛋在山上当贼？

　　 不，他知道，甚至因为年幼时的情意，从没派人剿过。

　　 也算是变相提供保护了。

　　 “毛蛋，当年二虎子的死是意外。凌家也是流放犯，他们无能为力。”

　　 “他们那么多人，只要肯出手，就能救下二虎子！”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出手呢？大家萍水相逢，你会为了陌生人，赌上自己的性命？”

　　 毛蛋哑口无言，却又不想承认自己错了。

　　 “如果他们有错，那你呢？

　　 你当年放火烧山，烧死了多少无辜百姓，和山林里的动物。

　　 他们就该死吗？

　　 他们就该为了你的执念，放弃生命？

　　 如果凌家人需要为二虎子偿命，那你呢，你又该如何处置自己？”

　　 毛蛋听到这话，充满恨意的眼睛难得愣怔一瞬。

　　 想起无数次从睡梦中惊醒的画面，毛蛋疯狂了，抄起手边的大刀，就要朝铁头砍去。

　　 “我杀了你，你们蛇鼠一窝，强词夺理！”

　　 铁头不想与毛蛋为敌，奈何这小子钻牛角尖里，怎么也出不来。

　　 刚准备抬刀格挡，远处传来一只飞箭，径直插到毛蛋的肩膀处。

　　 大刀咣当落下，大伙儿茫然四顾，才发现，自己被包围了。

　　 原来周成宇声东击西，援军迟迟不到，就是去追杀辰王，及其党羽了。

　　 那边局面基本上稳定下来，才匆匆派人来寻傅焕平等人。

　　 兵行险着，如果不是出现意外，这支先遣队就要全军覆没了。

　　 听说辰王败了，铁头十分颓丧。

　　 当初，他还是一名小乞丐。听说入伍能博个好前程，就报了名。

　　 也不求出人头地，就想每天吃顿好的。

　　 辰王见他还算有眼力劲儿，便带到身边亲自培养。

　　 说实在的，他能有今天的成就，与辰王的栽培有很大关系。

　　 如今，辰王败了，自己也被包围了，看来，想要全身而退，是不可能了。

　　 铁头凄苦一笑，准备自刎，却被凌季仁拦住。

　　 “傅将军，虽然铁头是辰王那边的，刚才却没对咱们赶尽杀绝。

　　 如今大周正值用人之际，不知可否留他一命？”

　　 傅焕平能怎么说，当然是把人留下啊。

　　 虽然此次行动，失去了两百多位弟兄，可逝者已矣。

　　 大局为重，如今确实是收拢敌对势力的最佳时机。

　　 傅焕平承诺，只要归顺，铁头和他手底下的兄弟，都会得到最好的对待。

　　 “虽然咱们刚才还短兵相接，可那是因为立场不同，彼此之间并没有生死大仇。

　　 如今江宁府重归大周，咱们就是一家人。

　　 从今往后守望相助，同心同德。

　　 相信在咱们的共同努力下，大周朝一定会繁荣昌盛，国泰民安。”

　　 铁头瞅瞅周围的兄弟，见他们眼里带着恳求。

　　 也是，谁不贪生，谁不怕死？

　　 他肯陪辰王奔赴黄泉，却不能要求兄弟们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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