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皇后见儿子病了，语气也不好，但到底是明白事理的：“儿子病了，你在这里喊打喊杀有什么用？说不得还要损标儿的阴德。”

　　 朱元璋愤怒极了，但马皇后的话还真让他听进去了，便让宫人们都滚了。

　　 朱标躺在病榻上，脸色苍白，看上去虚弱极了，他轻咳两声，说道：“爹，别闹了。”

　　 太子妃常氏坐在他身边，眼含泪光，却强忍着不叫眼泪流下来。

　　 朱元璋气哼一声，骂道；“我不是叫你保养好身体吗，你要是个万一，大明怎么办？”

　　 朱标笑道：“难道少我一个人，大明便会亡国不成？爹，若真的有个万一，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朱元璋猛地沉了脸，说道：“原来你还打着这个主意！”

　　 他充满怀疑地看着好大儿，问道：“你突然病了，不会就是因为这个吧，想让位给老四？！”

　　 朱标哭笑不得：“爹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再疼爱四弟，也不可能拿我的身体开玩笑啊！”

　　 朱元璋冷冷一哼，说道：“最好是这样！”

　　 正说着，太医院的太医们都匆匆赶了过来。

　　 太子病重，听到他们耳朵里，就和阎王点名差不多，当今皇帝发癫的威力，大家也见到了。

　　 勋贵大臣都不放过，送走一群太医，想必也是很简单的事情。

　　 太医为朱标诊完脉，还不放心，又让所有人都挨个诊完，一群人聚在那里讨论。

　　 每个人都神情凝重，看得朱元璋这天不怕地不怕的人都开始心慌了。

　　 他颤着声音道：“怎么了，是不是很严重？”

　　 为首的老太医一脸为难，说了一堆艰涩难懂的术语，听得朱元璋当场发作：“你说的是些什么，我听不明白！”

　　 老太医哆哆嗦嗦地说：“就是太累了，天气又冷，染上了风寒……”

　　 朱元璋满怀希望地说：“多久能好？”

　　 老太医犹豫了半晌，低声道：“臣也不敢说能不能好……”

　　 朱元璋仿佛受了当头一棒，当即勃然大怒：“什么叫不敢说？！”

　　 他一脚把老太医踹倒在地，咆哮道：“莫非是你们学艺不精？！”

　　 他突然想起天幕说过的，大明屠龙太医的故事，看向太医们的目光充满了怀疑。

　　 太医们连忙把老太医扶起来，瑟瑟发抖：“皇爷冤枉啊，我等绝对没有欺骗皇爷！”

　　 一个年纪轻的差点晕过去，所有太医都面无人色。

　　 马皇后看不下去了，说道：“你这是做什么，太医也是朝廷官员，也是人才，怎么可以动辄施以拳脚？”

　　 太医们感激涕零，果然还是皇后殿下好啊！

　　 朱标也强撑病体，劝道：“这不是他们的缘故，众位太医一向尽忠职守，医术精妙，是我的身子太不争气了！”

　　 朱元璋阴着脸，不容置疑道：“马上去张贴告示，把全天下的名医都请过来，我就不信了，没有一个人能治好标儿的病！”

　　 说完，他便拂袖而去，显然是要亲自盯着这事。

　　 马皇后担忧地看着他，吩咐常氏照顾好朱标，也跟上去了。

　　 她怕朱元璋愤怒之下，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帝后二人走了，一直默不作声地常氏这才哭了出来，哭声低低地，让人很是心疼。

　　 朱标轻叹一声，说道；“让你担心了。”

　　 常氏一边哭，一边道：“殿下说的这叫什么话，难道殿下对不起的是我吗？”

　　 朱标没有说话。

　　 常氏擦去眼泪，抬起头直视着丈夫：“殿下，看在你我夫妻多年的份上，对我说句实话吧。”

　　 “这场风寒，到底是意外，还是你——”

　　 她说不下去，她知道自己的猜测太过惊世骇俗，但想到朱标从前说过的那些似是而非的话，她不敢去细想。

　　 朱标一愣，无奈道：“怎么连你也这么想，我真的曾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常氏激动地说：“如果不是，为什么殿下还是在这个时候病了？我知道这话听上去荒唐，可殿下你从前说的那些话，还有对四弟的态度……”

　　 “让我不得不怀疑，殿下是存心的！”

　　 朱标凝视她片刻，笑了：“我确实曾想过要让位给四弟，但我不会用这样的法子。”

　　 “我希望四弟成为太子，是众望所归，而不是作为一个死去太子的替代品。”

　　 “就这么死了，我还称得上什么太子？”

　　 哪有太子闲得没事去自杀？

　　 常氏勉强打消了疑虑，但还是不放心，她看着丈夫苍白消瘦的病体，心疼极了。

　　 “你病得这么重，还是要好好补补，”常氏抚摸着他的脸颊，说道，“你喜欢我做的汤，我现在就为你准备。”

　　 朱标也柔声道：“叫宫人做就是了，你何苦自己动手。”

　　 常氏道：“从小做惯了的，我本就不是什么深闺中养出来的千金小姐。”

　　 她的父亲常遇春是开国名将，可最初也不过是天地间的一个普通人罢了。

　　 常氏走了，朱标注视着角落的一架屏风，低声道：“出来吧，四弟。”

　　 朱棣犹犹豫豫地出来了，不敢抬头看他。

　　 朱标见他这副样子，不由笑了：“你这是做什么，怎么不敢看我？”

　　 朱棣定定地看着朱标的脸，突然道：“爹和大嫂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朱标无奈极了：“你们对我到底有什么误解，我还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吧？”

　　 当他是什么，菩萨吗？！

　　 朱棣皱眉道：“那你怎么突然病了？自从爹看了天幕，就很注意，不让你太过劳累，你身子又一向康健，怎么会病得这么突然？”

　　 朱标有些恍惚，冥冥之中，他似乎看到了什么，低声道；“我只是突然明白，天命不可违……”

　　 朱棣脸色剧变：“什么叫天命不可违？一派胡言，这算是什么天命？！”

　　 “历史已经改变了，娘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凭什么就你的天命不可违？”

　　 他硬邦邦地说：“反正你要快点好起来，否则就算你死了，我也不接你的皇位！”

　　 朱标笑了，应道：“好。”

　　 他看着朱棣成熟的脸，心道：若我真无法度过此劫，便请爹立你为太子。

　　 若我能度过此劫……千秋万岁后，我会传位于你。

　　 永乐大帝之名，不该因他一人而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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