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含清何等聪明,一眼就看出来对方眼中的犹豫,但她偏不如他的意。
假意惊讶道:“啊?这便走了吗?好吧,要不要本宫起来送送你?”
陆子林一时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颇为哀怨的看一眼萧含清。
算了,别将人欺负狠了。
萧含清开心得很,笑眯眯的伸手去拉陆子林的袖子:“好啦,别闹脾气了,你怎的比姑娘还难伺候,那画儿是什么?”
陆子林本该有些气节甩手就走的,但如今看着小姑娘笑着挽留自己,却是怎么都狠不下心来,甚至还高兴了起来,慢吞吞的坐下来,顺着给的台阶下来:“不过是随手画画罢了,送给你。”
最后三个字咬的很轻,萧含清根本没听清楚,一边去解那画轴,一边问道:“你说什么?”
萧璟却是一字一句听得听清,冷冷瞥一眼不自知的陆子林,手上用力握紧茶盏。
陆子林一张俊脸微红,没再说话,紧张的盯着萧含清白嫩的指尖。
萧含清也没怎么理会自己没听到的是什么,打开画轴来便被惊艳到。
原来陆子林画的是大黄,且不说大黄憨态可掬的神态被画的栩栩如生,就连每根毫毛,也是纤细毕现,黄色的瞳仁圆溜溜的瞪着前方,一只爪子抬起来,似乎是要抓住什么。
萧含清叹了一声,半是哀愁半是欣喜:“大黄瞧着胖了些。”
陆子林接道:“哪里是一些?我看不该叫大黄,应是胖黄、肥橘才是,顿顿好吃的伺候着,吃饱了就晒太阳,可不是比本公子舒服多了。”
萧含清听着面上笑着,心里也为大黄高兴:“多谢子林,大黄不喜欢生人,想必你事事亲为,实在是麻烦了。”
萧含清想象了一下皇都第一公子穿着纤尘不染的白衣,却要抱着个普通的大橘猫喂食,实在是有趣。
若是大黄不高兴,说不定会挠上一爪子,若是高兴了,就懒懒的躺在人的怀里喵喵叫上两声,似乎是对人的赏赐。
陆子林被萧含清这声道谢弄得有些懵,两人向来喜欢对着说,如今突然被道了谢,都有些不习惯,何况萧含清叫的那样亲密——子林。
陆子林当即心上一酥,滚烫的感觉从胸膛流向血肉四肢,这下脸红的明显,偏过脸去别扭的说道:“哼,你知道便好。”
萧含清仔仔细细看着画卷中的大黄:“你的画画得倒是好。”
“那是自然,本公子什么都做得好,”陆子林倨傲的抬了下下巴,拿起一杯茶又放下,完全不知道该干什么,慌张的眼神飘忽着。
“不过,若是我的话,会在这画上加一句诗,锦上添花,”萧含清含笑回眸,微微停顿了一下。
陆子林有些不屑:“本公子自然是想到了,不过......加上印章之后也没什么位置了,也便作罢。”
“那你倒说说你想到的是哪句诗?”
“你想到的是哪句诗?”
两人同时开口,对视一眼后陆子林先慌乱的移开视线,欲盖弥彰的开口急急说道:“春来更惹人怜惜,怪无端鱼羹虚设。”
“暗响金铃,乱翻鸳瓦,把人抛撒。”萧含清心里吃了一惊,轻轻接下去,没想到两人想到的居然是同一首诗,倒是巧了。
陆子林也半天没说出话来,抿了抿嘴唇呆呆望着萧含清黑曜石般的眸子。
“砰!”
萧璟将手中的茶盏放下,一大片水渍漾出来,当即洒到了萧璟的袖口上。
旁边两人纷纷被吓了一跳,转过头去看萧璟。
萧璟强硬的拿过萧含清手中的画卷,认真看了半晌,神色不明道:“确实笔工精湛。”
陆子林不知道怎么回答,总觉得殿下这句夸赞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怪。
萧含清不以为然,刚刚还以为萧璟怎么了呢,原来是想看画,随口问了一句:“皇兄,你可擅长作画?”
萧璟通音律她是知道的,不知道画作方面可有研究,不过想来应该是不差的,太子殿下么,只有精与不精的区别,各样总是都会一点的。
萧璟沉着脸,没有说话。
论起作画,他是比不上陆子林的,但现在,此时此刻,他尤其的不想说出自己不如陆子林这种话来。
萧含清半天没等到回复,有些纳闷的拿手指戳了戳萧璟,歪着头枕在手臂上凑近了看萧璟。
萧璟眉目半敛,长长的睫毛垂下,剑眉入鬓,星眸含霜,棱角分明,就算什么都不说,也叫人怎么都觉得矜贵逼人。
“皇兄自然样样都是最好的,就是动不动不理人,实在是不好,”萧含清有些娇嗔,眨了眨眼睛转过头去。
萧璟立马摇了摇头,微微拧着眉头,接着舒展开来缓慢说道:“没有不理你。”
陆子林刚缓过神来,兴致冲冲地说:“我刚从别处听了件有意思的事情,说与你们。”
萧含清来了兴趣,心中隐隐有预料。
“拓拔族的人不是来皇都了么,不知道从哪儿开始传的德阳公主最是温柔淑慧,还说什么貌比天仙,能歌善舞,”陆子林脸上带着兴味,显然这些东西于他不过是茶余饭后的闲谈。
“这不是事实嘛,有什么好说的?”萧含清不动声色,眸底深沉。
“若单单是这样也便罢了,”陆子林笑得开怀:“不知是从哪儿传错了,说德阳公主叫萧含烟,本公子隐约记得,萧含烟不是康乐公主么?”陆子林摇了摇头:“真是奇怪,怎么就突然传起来这样的消息来,不过也无伤大雅,到时候拓拔族的人到了皇宫便知。”
萧含清眼中荡漾着细碎的笑意,红唇微抿一口茶水:“是啊,无伤大雅。”
“还有就是,那拓拔族的王子也在驿馆里住了些时日了,怎的皇上还不召见?”
“总要杀杀对方的气势,不过是一个小地方罢了,也敢来萧国讲条件,”萧含清懒懒的伸了下腰,却见萧璟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
萧含清心中漏了一拍,总觉得自己被看透一般,心虚的撇开眸子:“那什么,今日也不早了,本宫先走了。”
若有一天,萧璟知道了,她其实是个卑鄙无耻,工于心计的人,还会像现在这般教她功课吗?
萧含清没敢细想,装作没事一般收起了画轴,勉强笑了笑:“多谢子林的画,本宫会好好收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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