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城南门,伏尸千百,逃难于此者,欲入内城求援者,如今尽殁于此,未死于天灾,却亡于人祸。心中所求希望,如今倒成绝望,明明城门就在眼前,明明生机就在眼前,却被残忍阻挡。
楚宁月眉头微皱,望着此间惨死之人,心中对于城主府的恶感,更盛几分。不过她心中虽有正道,但终归还是丹青天下修士,因此对于这些世俗凡人的遭遇,虽有同情,却不会义愤填膺。
“放箭!”
随着一声令下,内城守军面无表情,张弓搭箭,对准白余铁骑,毫不留情。正如先前他们射杀平民之时的冷漠,面对这些护城军,也不会有什么同袍之情。
身为内城守军,家族亲友皆在内城,因此无论是出于自私的考量,还是上峰的命令,对于他们而言,守住眼前此关,便是最为重要的使命。
倘若自己不忍,乱象一旦浸染内城,那么倒霉的,便会是自己的家族亲友,所以此刻容不得他们思考,更是不能仔细揣摩其中道理。
“退!”
耳闻放箭之声,银甲女将很是意外,但反应却还算迅速,立即下令后撤。加之他们来此之时,便已见到伏尸之景,所以将距离控制在百步之外,如今撤退起来,自有余地。
天空箭雨如潮,然而落地之间,倒霉的却是在先前箭雨之下,侥幸存活,或是装死逃生之人。百余铁骑,如今未有一人身死,但每一个人的神色,皆是冷漠之中,带着愤怒。
怒枪展虹,乃是五品极境,可内城的守军,却也并非泛泛之辈。若是平地交战,她拼得重伤,自是可以一人攻入军阵,擒拿敌首。
可是如今百骑于城墙之下,而守军于城墙之上,内城守备,绝非外城酒囊饭袋可以比拟,内城城墙,更是由专人设计,为得便是防止武夫以武犯禁。
莫说此地还有弓弩手威胁,便是没有守军,以五品极境的武夫实力,想要跃上如此高度的城墙,也需要空中借力。
因此怒枪展虹,便是有心强闯,此刻也是无能为力,只得望向楼阁守军,想要以督军胡九道之名,迫使对方开门。
“我等奉督军之命,驰援城主府,你等在此阻拦,难道是想要谋反?!”
展虹素来不喜权势压人,自己亦是深受其害,可没想到,今日唯一的破关之法,偏偏就是倚势凌人。她此刻心中无奈,但却别无他法,只希望能够威慑住守军。
谋反之罪,自然不是这些内城守军敢于背负,而他们也知晓,督军胡九道背后所立的,乃是皇权。可是南域地处偏远,虽是五州主城之一,但早已属于天高皇帝远。
在这里,皇权为轻,城主为大,所以督军为轻,少城主为大。这个道理,在他们心中根深蒂固,难以动摇。
但为免留下把柄,守军将领沉声开口,怒喝一声:
“尔等身份不明,竟敢冒充护城军,假传督军之令,当就地诛灭!”
内城守将,实力虽未达五品极境,但也在五品之列,加之常年镇守南门,自非泛泛之辈。他很是清楚,眼前这些人平日里,根本是边缘的存在,所以今日便是杀了他们,也不会有任何后果。
更何况,自己不是想要造反,而是想要平乱,所以师出有名。话音刚落,城门赫然开启,内中甲士列阵而出,源源不绝。
眼见对方竟然主动打开城门,想要诛灭自己,展虹眉头轻佻,当即下令,唯有两字:
“冲阵!”
内城守军实力虽强,但更多的乃是依地形而守,若是平地作战,那便是扬短避长,自失其利。眼见如此机会,她断然不会放过。
于是一声令下,百骑冲锋,唯留那一辆马车,在千百伏尸之后,显得颇为孤单。
“唔..”
就在此时,车夫发出一声闷哼,径直倒了下去,不过只是昏迷不醒,并无性命之忧。
一道人影,伴随流光出现在马车之上,正是暗中尾随已久的楚宁月。
护城军与内城之间的争斗,她并不在意,也不感兴趣,之所以留到现在,全然是因为这马车之内,有一丝疑似李丹心的气息。
如今落在马车之上,更是两军交战的纷乱之时,自然无人注意到她的举动。
抬手之间,一道气机挥洒而出,与马车禁制碰撞在一起,不消片刻,马车周身便发出一阵轻颤,禁制难堪转脉境修士之力,悉数瓦解,让楚宁月得以进入车厢之中。
刚刚进入车厢,楚宁月便看到了内中端坐之人,身穿一身朴素长袍,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的模样,此刻闭目凝神,似是没有发现马车内的变化。
“怎么是你?”
一声轻呼出口,因为楚宁月一眼便认出此女,正是与自己有过一段交集,如今正该虽其师兄,退隐山林的李凡玉。
本以为当日一别,便是永别,却不想再见之时,会是如此之快。更加想不到,她会在这马车之内,会随怒枪展虹与一众护城军,共赴此地。
但一声发问,得来的却是沉默不语,毫无回应。这让楚宁月意识到,李凡玉的状况,似乎不大正常,于是凌空一指,点向对方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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