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流关位于奉福城以西七十余里,乃是燕国京畿之地的东大门,燕国起于河洛终于汝阴的官道便从关内经过。
当初陆沉前往宝台山的时候是从宁陵城一路北上,因此并未来过这座关隘。
不同于盘龙关和涌泉关,清流关的外部地形不算特别险要,虽然是建造在两山之间,但是中间的距离很宽,而且山势平缓易于攀爬。故而此处更像是东阳路南边扼守永丰道的青田城,只是当初习惯性地以关隘命名。
清流关面积不大,内有燕军三千余人驻守。
当关外东边出现齐军踪迹的时候,守关将领、兵马都监董班立刻派出快马冲往河洛求援,然后忧心忡忡地整军备战。
虽说清流关一应防御俱全,三千守军足以护住城墙,但是只要想到齐军这两年的战绩,董班便觉得后背冷汗涔涔。
然而时间静悄悄地流逝,外面的齐军却始终没有动静,董班不敢让游骑斥候出城太远,只能远远地瞧见齐军在关外四五里左右的地势平坦处安营扎寨,似乎做好了长期作战的准备。
这让董班百思不得其解,清流关单论城防坚固肯定比不上涌泉关,而且短时间内没有援兵到来,那陆沉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齐军愈是安静,董班就越不敢大意,这些天他不分日夜待在城墙上,熬不住的时候便缩进城楼睡一觉。
守关燕军从一开始的严阵以待,到每天重复着无聊的临敌状态,他们终究不是不知疲倦的机器,渐渐便有些懈怠。
关外的齐军营地,锐士营和来安军的旗号各立一处,两军对彼此都有些好奇。只因为各自的主将都在营中,因此没人敢随意往来,井水不犯河水之下,相处得还算和谐。
中军帅帐外面,值守的亲兵听着里面不时传来激昂的声音,脸色瞧着略有些古怪。
外人肯定以为那两位淮州军的虎将在商讨军务,甚至可能是在为如何攻打清流关争得面红耳赤,然而实际上——
“将军!”
“呃?”
“段大哥,你又输了。”
“等等……我方才看错了,容我再想一想。”
“不行,你一盘棋至少要悔三次,这次绝对不行。”
“陆老弟,你得发挥尊老爱幼的美德,我比伱年长十余岁呢。”
帅帐之内,陆沉又好气又好笑地望着段作章麻利地悔棋,无奈道:“行,最后一次。”
他前世唯一喜爱的棋类运动便是象棋,因此去年特意让家中商号的管事找人做了一个棋盒,摊开之后盒子的背面就是一张简易棋盘。
这些天他静极思动,再者也不可能天天和段作章谈论军事,便将规则教给对方,两人偶尔下下棋打发时间。
虽说陆沉不算绝顶高手,但是在段作章这个初学者面前显得格外强大,一直都没有输过。
眼见又要输棋,段作章便利用年龄的优势倚老卖老,再次发动悔棋的神技。
只不过双方的棋力差距较大,片刻过后段作章终究还是输掉了这一盘。
望着棋盘上惨烈的残局,段作章感慨道:“今天到此为止吧,再这样输下去怕是没有信心找你较量了。”
陆沉微笑道:“段大哥不必沮丧,你学会规则没多久,比起第一天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等再锻炼一段时间,你就能大致接近我的水准。”
“承你吉言。”
段作章爽朗一笑,他当然不会将这件事真的放在心上,不过是说笑而已。
他帮陆沉收拾棋子,又道:“这象棋确实适合行伍中人,棋盘上的杀伐虽然不像现实中的战事那般复杂,但也有相通之理。尤其是你在下棋时的风格与平时截然不同,这一点倒是颇有意趣。”
“哦?”
陆沉将棋盒装起来,饶有兴致地问道:“有何不同?”
段作章起身取来茶壶,将两人的杯子都倒满,不紧不慢地说道:“你在现实中用兵讲究辗转腾挪,非常擅长在迂回机动中寻找机会,或者说你会尽量避免硬碰硬,极力在局部对抗中创造兵力上的优势。但是你在下棋时却如一个莽夫,从开始到现在都喜欢使用换子战术。这种大开大合以命换命的手法,现实中在你身上没有出现过。”
他将茶壶放回原处,继续笑道:“可见你本质上崇尚直来直去的战法,只是囿于现实所迫,不得不尽力迂回。”
陆沉笑眯眯地看着他,道:“想不到段大哥对我的研究这么深。”
段作章矜然道:“你莫要忘了,当初你还是个白身的时候,是谁在广陵城内与你并肩作战?”
“是你。”
陆沉尽职尽责地捧哏。
段作章点头道:“没错,虽然是大都督提拔并且重用你,但我才是那个最了解你的人,是我亲眼看着你一步步走到现在。”
陆沉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然后一点都不客气地说道:“段大哥,有没有另外一种可能,是你的棋力比较差,我没有必要拐弯抹角,用换子战术可以更快取得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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