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场之上,三军肃立。
虽然将士们之前站得松松垮垮,当陆沉的大旗出现在营地外面,各级将官还是立刻整肃军容,避免给那位新任大将军留下太恶劣的第一印象。
但是这种装出来的姿态终究比不上令行禁止的百战老卒。
以秦子龙为首的百余骑兵默默观察着校场上的三支京军,脑海中不由自主跳出“样子货”的评价。
他们虽然只是陆沉的亲兵,却跟着陆沉从广陵之战一直奋战到河洛大战,参与过这两年边疆大大小小的所有战事,是从尸山血海中淬炼而成的精兵,自然瞧不上校场上这些在京城繁华之地混日子的少爷兵。
京军将士同样在打量眼前的百余骑兵。
双方在甲胄军械上的差距不大,但是精气神可谓云泥之别,即便京军有三万余人,对方只有百余骑兵,那种气势上的差别却极其分明。
然而京军将士并未因此生出争胜的心思,似乎他们早已习惯平时无欲无求的状态。
相较于这些军容严整气势凌厉的骑兵,京军将士对那位新任大将军更感兴趣。
当他们看向被三位都指挥使请上点将台的大将军陆沉,第一个感觉便是此人真的太年轻了。
一个最简单的对比,枢密使郭从义时年五十三岁,上将军王晏四十六岁,上将军刘守光四十五岁,大将军侯玉四十二岁。
台上这三位都指挥使,乐明鸿三十九岁,左玉山三十六岁,严秉三十七岁。
简而言之,大齐军中能够升任都指挥使一级的武将至少也在三旬以上,更高一级的主帅基本都在四旬以上。
陆沉的模样看起来最多才二十岁出头,实际上他确实才二十一岁。
当亲眼看见大将军的模样后,好不容易才紧张起来的队列便有些松散。
点将台上,乐明鸿注意到下方的动静,面上的表情显得很严肃,心中却冷笑不止。
陆沉将这些变化尽收眼底,他不急不缓地走到高台边缘,望着校场上三万余名将士,中气十足地说道:“将士们,本侯便是陆沉,奉陛下之命接任南衙大将军一职,往后便是镇威、崇威、立威三军的主帅。”
在上玄经内功的加持下,他的声音响彻校场每一寸土地,清晰地落入所有人的耳中。
不得不说,这一手先声夺人很有效果,原本有些骚动的队伍忽然间安静下来。
京军鱼龙混杂,既有出身破落户的贫苦子弟,也有来军中镀金的世家子弟,其中不乏习武之人,他们当然明白这位大将军露的这一手不简单。
陆沉环视全场,目光沉稳淡定。
两世为人,算上前世在军校的时光,他有将近二十年的从军履历,对于一支军队的本质有着清晰的认知。
京军的状况并未超出他的预料,甚至他比乐明鸿等人的猜想了解得更深。
这几天那几个衙门的刑狱高手在复查侯玉案的相关卷宗,陆沉看似在南衙悠闲度日,实则是在查看这三支京军的具体情况,毕竟他现在可以随意调取南衙的档案,还有织经司的全力相助。
大抵而言,京军确实存在很严重的问题:人浮于事、军纪松弛、操练敷衍等等,至于军职私相授受、将官贪墨军饷之类的事情更是屡见不鲜。
对于陆沉来说,想要解决这些问题不算困难,只是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
今天风和日丽,明媚的阳光中,陆沉不疾不徐地说道:“你们或许听说过,本侯前几年一直在边疆带兵,对京军不甚熟悉。不过这不要紧,接下来你们很快便会熟悉本侯的练兵之法,本侯也会很快熟悉你们的能力。”
练兵二字涌入京军将士的耳中,很多人情不自禁地紧张起来,并且生出抗拒的情绪。
当今天子登基之初,谁都不能确定气焰滔天的景军会不会渡江南下,负责拱卫永嘉城的京军唯有日夜操练提升战力,但是随着靖淮两地的边军挡住景军,永嘉城的安全有了保障,时间一长京军的操练不可避免地有所松懈。
十余年过去,如今京军只能维持四天一练的频率,而且操练的强度不算太大。
此刻下方一位都尉壮着胆子问道:“敢问大将军,不知接下来会是几天一练?”
站在陆沉侧后方的秦子龙皱起眉头,京军这些人委实没有规矩,换做锐士营站在台下,谁敢在陆沉训话的时候冒然插话?
崇威军都指挥使左玉山察言观色,立刻训斥道:“大胆!大将军当面,岂有你随意开口的权利!”
陆沉却抬手示意他冷静,旋即淡淡笑道:“本侯知道将士们以前是四天一练,所以不会让你们太为难,暂且定为两天一练,日后再根据实际情况调整。”
一片哗然。
对于这些京军将士而言,四天一练都会时常出现告假的情况,两天一练岂不是要他们的小命?
校场上喧闹起来,很显然这三万多人不太服气陆沉的决定。
陆沉静静地看着台下的乱象。
这时先前那名都尉再度开口道:“大将军,卑职不是怕吃苦,下面的兄弟也不敢违抗大将军的命令,可是小的们实在是有苦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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