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陆园。
一顿家宴吃得极其融洽,陆通的两位妾室莫姨娘和孙姨娘看着自家这位年轻的郡公,起初颇有些不太自在的局促,被陆沉亲切地喊了几声“姨娘”之后,便也放下心中的那抹畏惧,一家人热热闹闹相谈甚欢。
陆通自然喜欢这种氛围,当宴席撤去、父子二人来到偏厅饮茶,他意犹未尽地感慨道:“如今只要你和儿媳们多生几个孩子,我这一生便算是圆满了。”
“老爹,这才哪到哪呢。”
陆沉提壶斟茶,放在陆通身边的案上,继而笑道:“孩子肯定不会少,将来您老人家别嫌烦就行。”
陆通没有继续纠结这个话题,他品着陆沉前面那句话,缓缓道:“你现在应该已经走到顶点了吧?”
此刻厅内并无外人,父子二人无需遮掩,陆通这句话直指问题的核心。
史书之上,年少显贵的例子不是没有,但是像陆沉这样的情况从来没有出现过。
他今年满打满算二十三岁,已然爵封郡公官居都督,再想往上难比登天。
不是说陆沉没有再建功勋的能力,而是他已经侵占了很多人的利益,更进一步只会招来方方面面的攻讦和打压。
柔和明亮的烛光中,陆沉的脸色依旧镇定,道:“确实会很难,但是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朝野上下提防和敌视我的人不少,能够对我造成致命威胁的人却不多,大抵只会维持眼下这种拉锯的态势。当然,这个前提是我做好自己的本分,只要我在战场上没有出现纰漏,至少我在军中的地位不会动摇。”
见他保持着清醒的头脑,陆通不由得欣慰地说道:“你能这样想我便放心了。”
陆沉微微一笑,继而问道:“老爹,定州北部情况如何?萧叔还在边疆?”
陆通不紧不慢地说道:“景军已经从定风道撤走,定州全境收复,老萧在封丘城一带主持大局,李景达也在那里。前两天老萧派人传信,他月底会来广陵参加你的婚礼,然后便回京城。李景达继续留在定州坐镇,等你北上之后再做交接。”
“萧叔费心了。”
如此安排甚为妥当,陆沉自无不可,他话锋一转问道:“师父和师姐现在定州?”
陆通脸上泛起一抹善意的调侃之色,悠然道:“你可还记得东城那处宅子?”
陆沉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十分惊喜地说道:“师姐住在那里?”
他怎会不记得呢?
当初林溪跋涉千里前来授艺,陆通为尽地主之谊特地拿出陆家在东城置办的一套宅院,林溪便在那里住了两个多月。
眼下陆通旧事重提,显然只有一种可能。
陆通没有继续卖关子,微笑道:“没错,她和你师父已经在那里住下了。等过段时间七星帮的好汉们会相继赶来,据说还有一些江湖上的前辈,我已经让人将那宅子周边的房舍都买了下来,届时便可招待那些贵客。你大婚之日,林姑娘会从那座宅子出阁。”
陆沉不禁搓了搓手。
陆通看着他难得一见的紧张姿态,顺势说道:“王家迁来广陵这件事伱是知道的,王世兄让我帮忙选定大宅,最后是在东城太平坊买了几座相邻的宅邸,离你师姐住的地方只隔着两条街。”
这下陆沉更觉欣喜,轻快地说道:“明天我就去找她们。”
谁知陆通断然否决道:“不行。”
陆沉不解地问道:“老爹,这是为何?”
陆通笑道:“亏你还是当朝郡公,连最基本的礼法都不通,说出去不怕世人笑话。自古以来,未婚男女定亲之后到完婚之前,皆不能相见。先前你在战场上与林家丫头相见,那是国事为重大局所迫,旁人不敢说三道四。如果你现在光明正大地去见他们,你让外人怎么看?就算我不要这张老脸,你总得顾及那两个丫头的清誉吧?”
陆沉面露无奈,嘟囔道:“这都什么破规矩。”
陆通见状便提醒道:“我知道你现在位高权重,没人敢公然置喙,但是你还能管得住别人心里怎么想?你能忍心旁人在背后对她们指指点点?”
陆沉叹道:“老爹放心,我不会胡闹的。”
“那就好。”
陆通稍作提点,继而岔开话题道:“上个月北边有人找上门来。”
陆沉目光微凝:“北边?”
陆通点了点头,平静地说道:“来者语焉不详,说是想跟我们陆家做生意,却又不肯说出真实的来历身份,只是假借河洛城里一家富商之名。据我判断,这人应该是庆聿氏派来探路的棋子。”
听到庆聿氏三个字,陆沉脑海中的回忆汹涌袭来。
那是他领兵奇袭河洛之后,他将庆聿家的小郡主扣为人质,以她为筹码从景国皇帝身上狠狠敲了一笔竹杠。
在那段相处的时间里,他尝试给庆聿怀瑾心里种下一颗有毒的种子,莫非已经到了开花结果的时刻?
他将那段往事简略说了一遍,陆通听完后沉吟道:“景国皇帝忌惮庆聿恭是摆在明面上的事情,之前你能在战场上取胜,不是因为你在兵法上的造诣强过庆聿恭,而是他比你多了很多掣肘。战事结束后,庆聿恭被景帝罢免南院元帅一职,虽说他还能掌控夏山军与防城军,但和往昔的鼎盛之势比起来,这位景国军神的处境很不安稳。”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