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坊内,王家大宅。
单论某一套宅子的面积和规制都没有逾越,毕竟王安和王承暂时还没有官面上的身份,前者显然深谙低调隐忍之道。
不过这条街上大半宅子都被王家买了下来,王家出钱陆通出力,又有陆沉的面子在,再加上王安出手阔绰远超市价,倒也没人敢于恶意刁难。
主宅旁边那套三进带东西跨院的宅邸里,住着王承一家人。
东院正房,锦书看着窗外明亮的晨光,目光落在大案之旁,望着那抹沉静在书法中的身影,走上前关切地说道:“小姐,时辰尚早,要不要多睡一会?”
王初珑笔锋不停,淡然道:“既然起来了,又何必再睡?再者昨夜睡得很足,并不觉得疲累。”
锦书不由得嘟着嘴,心里默默道:“小姐你明明一直等到亥时末刻才躺下,拢共只睡了不到三个时辰,而且翻来覆去睡得一点都不踏实,那位爷也真是……”
“嘟囔什么呢?”
“啊?小姐,婢子什么都没说呀。”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在想什么,是不是在心里默默埋怨陆公爷?”
王初珑停笔,轻轻吹拂着墨迹,然后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最亲近的丫鬟。
锦书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轻声道:“婢子怎么敢腹诽公爷,只是觉得公爷已经回了广陵,又知道小姐在这里,哪怕打发人来说一声也行呀。”
“于礼不合。”
王初珑看着案上这幅字,又道:“他一路舟车劳顿,又与陆老爷经年未见,自有很多事情要谈,而且就算他想出门见客,也应该是先去见林家姐姐。他们相识于微末,一路互相扶持,并肩经历无数风雨,我如何能与林家姐姐相比?”
若是换做旁人,这番话难免会被误会是矫情作态,但是锦书心里清楚,自家小姐这样说便是这样想。
她低下头说道:“小姐勿怪,婢子以后定不会胡思乱想了。”
王初珑稍稍犹豫,终究还是解释道:“他将陆家隐秘的人手都交到我手中,这是何等深重的信任?如果我连他的心意都看不明白,却在一些细枝末节上纠缠不休,岂不是辜负了他的信任?从今往后,你要牢牢记住这一点。”
锦书乖巧地应道:“是,小姐。”
王初珑之所以特意解释,是因为婚期将近,而锦书肯定会是她的陪嫁丫鬟之一。
这丫鬟又素来和她亲近,如果不早点改掉她的一些习惯,将来在陆家后宅难保不会生出风波,毕竟堂堂郡公不可能只有两位正室夫人,陆家两代单传,开枝散叶是陆沉必须承担的责任。
便在这时,另一名贴身丫鬟名玉素者走进正房,恭敬地说道:“小姐,老爷让人通传,陆家公爷过会便至主宅。”
锦书双眼一亮。
王初珑眸光温和,颔首道:“知道了。”
待玉素退下,锦书欣喜地说道:“小姐,公爷要来了!”
“急什么?”
王初珑微笑着摇摇头,道:“他肯定要和叔父谈一阵子,耐心等着便是。”
话虽如此,她心中却难掩悸动。
其实她和陆沉也有一年未见,心中岂无思念?
若非如此,她昨夜又怎会痴痴等到子夜,甚至于睡梦都不安稳。
还好……终于能再见了。
王初珑暗暗一叹,抬眼望向窗外庭院中的碧绿青翠,那双秋水长眸中泛起几分复杂的情绪。
另一边的王家主宅门外,中门大开,王安、王承并十余名族人恭候肃立。
自从举家迁至广陵,王家子弟便显得格外低调,除了陆家和广陵知府詹徽,其他迎来送往一概婉拒,深谙世族生存之道。
王安站在最前方,目光温润平静。
这位北地第一门阀之主、曾经的燕国宰相,并未因为如此谦恭的姿态而心生不适。
长街之上,马蹄声起。
十余骑缓缓行来。
王安带着众人迈步上前,躬身行礼道:“小人拜见山阳郡公。”
礼节上无可挑剔。
陆沉翻身下马,来到近前扶着王安的双臂,正色道:“世叔何必这般见外。”
王安面露微笑,道:“国礼最大,岂可轻忽?”
“往后断不可如此。”
陆沉语调坚决,又看向王承说道:“泰山大人,你也不劝劝世叔?”
这声泰山大人叫得王承通体舒畅,也让其余王氏族人看向陆沉的目光变得格外亲切。
王承连忙摇头道:“安仲说的没错,静安何必拘泥?”
他毕竟是陆沉板上钉钉的岳父,若和其他人一样一口一个公爷,未免损了王初珑的体面,便只好以表字称呼,倒也没有不妥。
安仲则是王安的表字。
陆沉微微一怔。
随着他的地位越来越高,旁人对他的称呼愈发恭敬,如今这世间除了极少数人之外,已经没人有资格用表字称呼他。
陆沉陆静安,这个表字来自一位故人。
“你单名一个沉字,令尊应是取沉毅有守、庄重安定之意,朕昨夜思来想去,觉得静安二字较为贴切妥当,你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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