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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礼部有两个衙署,礼部南院作为贡院使用,礼部衙署则处于尚书省内,在刑部的斜对面。
薛白曾去过刑部一次,对这一带不算陌生,这日他被带进尚书省,却是被带到了礼部衙署。
“春闱出了疏忽,现将状元郎带来核实,便安置在礼部。”
“崔尚书已有安排,这边来。”
见此情形,薛白不由皱眉,意识到这有可能是要先剥了他的功名。相比而言,他宁可去坐刑部大狱。
礼部衙门很大,穿过幽长的甬道,他被带进一间只有气窗的班房。
“等着。”
这一等就是许久,待到天色开始变暗,班房的门才“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薛白坐在那倚着墙已睡着了,睁开眼睛看去,见到的是一身紫袍的崔翘,他遂站起身来,很周全地见礼道。
“学生见过座主崔公,今科得中,还未及拜会崔公,失礼了。”
“不必急着称座主。”崔翘摇了摇手,道:“我老眼昏花,误点了你为状元。今日招你来,便是核对此事。”
“是。”
薛白不急,猜想自己应该有很多时间掰扯。
崔翘作为礼部尚书,风仪气度极好,徐徐在桌案后坐了,待小吏把几份苍轴法好、铺开,方才挥退小吏,开口说起来。
“你看看,这可是你的家状
“是。”
“既如此,你父名讳为‘灵’,与今科诗题犯讳,为何不避讳啊?”崔翘道:“本官一时失察,犯了大错啊。”
薛白道:“我孤儿出身,失了记忆。被薛灵故意错认,实则并非其子,不必避讳。
“那这家状便是错的了。”崔翘道:“参考春闱的是薛灵之子薛白,而非孤状元确是老夫点错了。写封供状,你我一同请罪罢了。”
他不愿牵扯太深,让薛白承认了是“薛锈之子”便算是完成交代。
薛白竟还想要保这状元,问道:“不知,此事是否有先例?”
“先例?
“是,考生的家状错了而考生中榜,可有先例?”
“自然没有。
“那么,崔公要取消我的状元头衔,不知是出自哪一条唐律?”
薛白这是狡辩之言,崔翘皱了皱眉,不与之争论,反问道:“你既非薛何人之子
“孤儿,且是失了记忆的孤儿。”薛白强调道。
这种顽强而不知死活的态度让崔翘有些感慨。
“竖子,非要求这状元吗?”崔翘叹息,看了一眼房门,道:“你是逆臣薛锈之子,逆罪发落贱籍的官奴,冒充良家子参加科考,此罪名确是犯了唐律的。”
他似乎想点到为止,并不愿将事情闹得太大。
“老夫垂垂老朽,致仕之前推心置腹与你这年轻人说几句。月盈则亏,水满则溢,世间好处一人占不尽。你诸技傍身,声名鹊起,得圣人厚爱,贵妃相亲,往来皆贵胄。
如此名利,须有多少福份方可消受?你犹不足,盼以束发之年金榜题名,摘行怪乎长安城许多人恨你,竖子如何不可恨?”
说到这里,崔翘拍了拍膝盖,话锋一转,说及另一桩事。
“再谈竹纸,老夫清河崔氏长房,家父更是一代文章大家,族中确有些纸坊、书铺,故亲友当中恨你者亦多。但老夫真不喜竹纸?错了。家父所着文章无数,若纸价低廉,可使其学广传,我求之不得。然凡事过犹不及,你等行事,过于激进了,今日种种,咎由白取。从老夫私心而言,不愿你最后落得个英年早逝,故劝你,当舍则舍。”
薛白道:“我明白了,崔公之意,我该让步。我一个逆罪贱籍官奴,得到的已经够格。”
多了,不该贪心不足。状元我该让出来,,在看到诗题时就应该知趣弃考,表示我服气你们的手段了;竹纸我也该让出来,由你们来把握该刊什么样的书籍,定什么样的价崔翘摇了摇头,认为自己不是这个意思。
他说的意思是旁人要弄死你薛白,老夫却是提醒你明哲保身。
薛白道:“我若早一点弃考,只是耽误了科举仕途;若现在服软,则只是丢了名望前途;若还不识趣,那就追究我的身世,让我没命,是吗?”
崔翘道:“你出身逆罪贱籍,伪造身世举进士,老夫数次提醒,你犹执迷不悟,错的难道是老夫吗?”
所谓‘逆罪贱籍’本身就是错的。
薛白说过这句话,沉默片刻,觉得与这主持礼部的老头争辩没有意义,道:“因为我不是薛锈之子,是他蓄养的义子之一。
崔翘有些许出乎意料,仔细观察了薛白一眼。
薛白的反应很平静,缓缓道:“崔公被怂恿了,一定有不少人言之凿凿我是薛锈之子,这传闻不是一天两天了。但它确实错了,外室子与义子,区别很大。
“是吗?
“太子与右相以这个借口攻讦过我许多次,他们都没成功,因为我身后站着的是贵妃。此番右相尚且不敢出手,崔公莫被人当刀使了。”
薛白这话,暗藏着一些威胁之意,却没挑明,态度愈发谦和,接着道:“还请崔公暂时静观其变,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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