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施妙小心地道:“窈妹妹,今儿你的嫂子们,怎么看起来兴致缺缺,没什么精神头儿的?”
施窈叹气道:“还能因为什么?我大姐姐病着呢。若不是我的生辰,我也没什么兴致。”
施妙便隐隐用同情的目光看施窈。
施家的掌上明珠病了,嫂子们竟在施窈的生辰宴上摆脸色,说明施窈并不多受宠。
她默默地捏了捏施窈的手:“我们家住在杨柳青巷,不远,本家的人在京没房子的都住那里,互相照应方便。窈妹妹若在国公府无聊了,便过来找我玩——你们府上,过来还得送拜帖,高门大户的,没有个名目,我可不敢上门找你耍。”
听了这话,三人相视一眼,便都掩唇笑了起来。
施窈心想,她今儿算是千方百计按照老国公的心意,帮国公府扯遮羞布了,能不能遮住,就看国公府男人们的本事。
又坐了片刻,柳华姑姑来唤施窈出去待客:“……姑娘的生辰宴,姑娘怎么能躲懒?去见见人,多结交些朋友亲戚,方是不辜负老太爷的心意。”
施妙和程凌烟忙告罪:“他乡遇旧知,是我们高兴得紧,硬扯了她来叙旧,这就将她还给姑姑。”
于是,三人回去听戏。
程凌烟姑嫂两个与本家的人熟,就先介绍施窈与她们熟悉,说了一阵,施窈给唱戏的演员们打赏,太夫人又叫她过去点戏。
施窈没怎么听过戏,不过有柳华姑姑提前给她做过功课,知道什么戏适合今天点,就点了两个,又推让太夫人点。
戏点完了,葛秋蘅过来,拉她去了勋贵圈说话。
小姑娘们叽叽喳喳,有眼色的会避开主人家的忌讳,没眼色的会故意问施窈一些敏感问题。
譬如杀妹三人组到底是黑是白,譬如施窈为何会在金陵长大,譬如乐安宁砸小姑院子是不是真的,譬如施明珠落水是不是她推的……
施窈和声细语一一回答,满足她们的八卦之心。
宴席散时,葛秋蘅满脸愧疚:“施二姐姐对不住,原本是想帮你结识些新朋友。我不知她们会这般没有眼色。早知道还不如你我两个说话。”
施窈神色倦倦,黯然神伤:“八卦是人的天性,咱们女子惯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听些、说些东家长西家短,日子可怎么打发呢?
问出来也好,免得大家胡乱揣测,以讹传讹,越传越离谱。今儿,就当我找了个合适的场合辟谣了。”
葛秋蘅留意着她的表情,又听她说出这番通透的话来,眼眶酸酸的,湿湿的。
旁人只能打听些风声,或以讹传讹,而宁远侯府与国公府素来交好,总是能打听些真相。
换作她是施窈,她怕是已憋屈到上吊了。
满府上下针对她一个,还是个身份占不到便宜的庶女,就连今儿的生辰宴,兴许也没安好心。
或者就是专为立个名目,推施窈出来亲自“辟谣”的。
如此这般,活着有什么趣儿呢?
但是,施窈身上有股很多姑娘没有的倔劲儿,或者叫胆气、乐观、反抗。
葛秋蘅暗暗地喜欢上施窈这个机灵又生机勃勃的姑娘,越是了解,越是不明白珠珠为什么不喜欢这个妹妹。
施窈凑近一步,压着嗓子问:“方才问我话的林二姑娘,我依稀听见席间有人说起她家,她家是不是有个哥哥逛什么楼子,叫他媳妇知道了,雇了十来个壮汉去捉他?葛四妹妹,你可知是怎么回事?我可好奇得不得了。”
葛秋蘅:“……”
满腹的酸胀,登时不翼而飞。
她瞪一眼施窈,啐一口道:“这等腌臜事,咱们姑娘家怎好打听?你可千万别四处去打听,叫人听见了要笑死!”
“好吧。”施窈一副欲望得不到满足的惋惜样子。
葛秋蘅见她这副表情,一时嘴痒,也凑近一步,与施窈头挨着头,耳语道:
“林二的嫂子格外爱洁,她哥哥又是个混账,常在外面到处钻,每次钻完回府,若瞒了她嫂子也就罢了,若叫她嫂子看出一星半点苗头来,便非要她那混账哥哥焚香沐浴连续十天,把人从里到外洗干净了,才许他踏进院子。别的不说,林二的哥哥与你家二哥哥是狐朋狗友,常在一起胡闹的。”
施窈眉眼一弯,捂嘴偷笑。
这葛秋蘅还挺好玩的。
葛秋蘅稍稍退开身子,唏嘘笑道:“好玩吧?我们外人瞧个热闹好玩,可苦了她嫂子了。林二还到处说她哥哥好话,说嫂子刻薄。
她姑嫂两个关系极差,旁人说她,她说,天下的嫂嫂都该顺着丈夫,顺着做婆婆小姑的。因此,她一听你二嫂子的凶悍跋扈,便忙忙来向你打听,好拉个盟友,与你同仇敌忾。”
施窈无言以对。
当众打听她与嫂子关系不好,哪里是拉盟友,这是揭人伤疤、与人结仇呢。
未出阁的小姑娘们总是天真的,能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事情,因此葛秋蘅怜惜她的遭遇,想与她结交。
但一旦成亲,有了丈夫,有了孩子,女子便有了立场,而且立场会越来越多,会越来越复杂。
所以,女子成亲前后,会像变了个人似的。
三嫂子陶籽怡也曾与她相谈甚欢,也说过互相拜访的话,可结果怎么样呢?
自从那次回府后,陶籽怡与她再没有什么交集。
起初,陶籽怡是想与她结交的,每次去甘禄堂请安,便远远地看着她,一双笑眼仿佛会说话。但每次请安完毕,施明桢便会立即牵住陶籽怡的手,将她拉走。
三番四次下来,陶籽怡讪讪,久而久之,便冷淡下来,偶尔与施窈撞上视线,或羞愧垂目,或转头去瞪施明桢,到底是不敢违逆丈夫的。
施窈接受此刻葛秋蘅的好意,愿意与她结交结交。
二人一路八卦,一路来到兰佩院。
施明珠看见她俩联袂而来,俏丽苍白的脸陡然就黑了。
施窈就爱看国公府的人演川剧变脸,格外有趣儿,搁心里头偷着乐。
三人互相见礼,施明珠起不来,只在床上欠了欠身。
她问了宴席情况,又问施窈:“可交到了朋友不曾?二妹妹回京,本该我带着妹妹与众姊妹结交,奈何我身子骨不争气,这一病,竟病了一个多月。
若妹妹能结交三四好友,常有人陪着说说话,聊些京城风土人情,我倒可略略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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