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南君向来认为,乐安宁美则美矣,但性子张扬跋扈,相由心生,她的美也是张扬跋扈的,透着令人不舒服的攻击性。
刚刚初见,她表情温柔和润,还当她吃了个大亏,转了性儿。
这会子听她通篇尖酸刻薄地贬低施明珠,便觉着她跋扈飞扬的面相又回来了。
傅南君默默思忖,也不知前世施明玮是怎么为了施明珠,而害死乐安宁和她的两个儿子的,使得乐安宁浑然将最后上位的“施窈”撇到一旁,所有的攻击性都对准施明珠一人。
她相信,若施明玮不是为施明珠害死他们母子三人的,这会儿,乐安宁一定想着怎么弄死施窈,然后帮着长房助施明珠谋夺后位。
乐安宁半晌没听她接话,便伸手碰碰她的胳膊:“大嫂子,怎么出神了呢?”
她担心傅南君出尔反尔,破坏同盟。
傅南君回神问:“那具体要如何做?”
乐安宁琢磨多日,当即兴奋道:“先破坏四殿下的英雄救美,但今生已有许多事不同,不知前世的一些事,时间、地点能不能对上。
譬如四殿下未必能如前世一般参加春游,施明珠缠绵病榻的,风吹吹就倒,到时也未必会去。”
乐安宁所知道的,是前世春游会上,施明珠的马车惊马,四皇子周绍恰好路过救了她。
因二人有肌肤之亲,周绍为了姑娘家的名声,便向皇帝请求赐婚。
傅南君苦涩笑道:“什么英雄救美?惊马是假的,马车里甚至坐的不是施明珠,而是个穿了与她一模一样衣裳的丫鬟——国公府怎么舍得心肝肉冒一丝丝的风险。”
乐安宁惊呆:“竟是早有预谋!大嫂,你怎么知道的?”
傅南君讪讪:“公公婆婆,世子和我,加上四殿下主动配合,一起主导的这场英雄救美。也不必我们如何筹谋,施明珠是最不想嫁四皇子的,她比我们更急,我们只须先看她如何回绝这门亲事。”
乐安宁不惊反喜:“那大嫂子,我们俩,你可是主力啊!你快说说,上辈子还有哪些事是国公府的预谋?那太子落马,是巧合,还是国公府也掺了一脚……”
妯娌二人聊得投机,慢慢寻了处开阔僻静地,戴着兜帽遮挡风雪,细细地讨论细节。
眼看时辰不早,傅南君身子骨也撑不住了,便与乐安宁告辞。
聊了这一场,乐安宁发现自己就是个傻子,一无所知,于是彻彻底底放下前世今生所有过节,意犹未尽拉着傅南君的手道:
“可惜我们两个人能做的实在有限,三弟妹、四弟妹、五弟妹和六弟妹与我们立场是相同的,若是能同我们一样就好了。
如今就我俩,倒不好与她们说,说了她们也未必就信了。对夫君死心塌地的那几个,说不好还会泄露出去,卖了我们,打草惊蛇。”
傅南君何曾不想呢:“这种事岂是大白菜,随处可见的?我们有这等大机缘已是万幸。如今有我俩能互相做个臂膀也好,不至于孤军奋战,孤立无援。”
“说的也是,是我贪心了。”乐安宁一笑,与她分道扬镳。
傅南君带着两个丫鬟回院子,半路遇到脸色蜡黄的施明武。
施明武推开扶他的小厮,艰涩道:“南君,我一直在这里等你。”
傅南君沉下脸,扭头拐入另一条小道。
施明武紧跟两步,扯动伤口,后背一片濡湿,想必伤口又崩了,只得停住步子喊道:
“南君,莫要与二弟妹深交,她疯疯癫癫的,我怕她伤了你!”
傅南君加快步子,几个呼吸便转过墙角不见了身影。
“南君,对不住。”施明武喃喃道,后悔死要面子,刚刚没对着傅南君说出来。
知傅南君正在气头上,此时什么都听不进去,他深吸一口气,坐进小轿,由仆从们抬着去甘禄堂。
他到时,施窈已在甘禄堂陪太夫人打牌了,另外两个牌搭子是施明玮和施明桢。
老四施明奎和老五施明缨,坐在太夫人身后,给太夫人当军师。
自然,这一桌的软柿子就是施窈了。
施明桢会算牌,为哄太夫人高兴,便总是带着施窈一块输给她,偏偏他死皮赖脸非跟施窈对坐,两人不得不一组。
施窈臭着脸。
这相当于五个人打她一个。
输给太夫人就罢了,羊毛出在羊身上,这银子就是从太夫人这里抠出来的,但,输给施明玮算什么?
凭啥她千辛万苦弄点银子,要输给施明玮这可恶的在逃杀人犯!
小侄儿们绕着堂内堂外乱跑,咋咋呼呼,东窜西跳,好不热闹,颇有过节的热烈气氛。
施窈暴躁。
输点银子倒不算什么,她捐出去的银子多了,可一把连一把的输,还是同伴背叛,委实气煞人也!
施明桢笑眯眯的,温润和气:“哟,又输了。今晚我和二妹妹的运气着实不大好。”
施明玮打烂的屁股才养好,脖子又受伤,穿了高领的衣裳,将脖子捂得严严实实,眼珠一转,阴柔的笑脸总给人不怀好意的黏腻之感:
“往年打牌,三弟赢得最多,兴许今年风水轮流转了。”
施窈脸色越发难看,这不是说她拖累了施明桢这混蛋吗?
她硬挤出个大方慷慨的笑容:“大抵是因往年三哥哥遇到的对手不是祖母吧。祖母福气昌隆,这叫东风压倒西风。二哥哥,今晚便宜你了,竟叫你沾了祖母的福气,明年你必能交到好运哒。”
倒霉催的施明玮脸色微变,暗瞪施窈。
施窈暗暗翻白眼。
她拿施明桢这个奸诈的笑面虎没办法,岂能放过施明玮这个废物点心!
怼得施明玮不吭声了,施窈心情大好,笑容洋溢,既然撒钱就撒得开心点,这叫花钱买个穷开心。
“祖母,快给我摸摸您的手,我也要沾沾您的福气,您呀,可是我们国公府第一福气人儿!”
太夫人连赢十来把,郁气一扫而光,闻言,笑得花枝乱颤,把手递给施窈:“快摸,快摸,祖母的福气都借你。”
“我沾一沾就够受用一辈子了!”施窈握了握太夫人的手,转头就给太夫人喂牌。
施明桢兀自笑了笑,稍稍收敛。
但施窈放飞自我,偏要与他作对。
到上桌吃团圆饭之前,二人竟是一把没赢。
这是施窈来到国公府之后,施家人头一回这么齐整地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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