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音压低了几分,“圣人忌惮殿下太过,皇后身为中宫,背后除了殿下无依无靠,性命全系圣人之口。太子殿下,投鼠忌器。”
苏念惜眉头一皱,忽而想到了一个一直被忽略的问题,“太子殿下乃是圣人嫡长子,就算皇权素有父子相争,可若圣人这般忌讳太子的,当真鲜有。为何会这般?”
她从前不知晓,还以为是沈家和莲蕊真人的挑拨暗害,可自打重生后接触裴洛意以来,才发现,太子殿下自小便遭遇无数暗害算计,而圣人的纵容与放任,是其中最大的缘由。
不想朱影却摇了摇头,“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奴婢被皇后娘娘安排在殿下跟前伺候时,正是殿下中毒后差点没熬过来的时候。”
苏念惜心头一颤,问:“那是什么时候?”
朱影想了下,道:“景元五年,殿下八岁时。”
那一年苏念惜四岁。
太久了,加上前世都几十年过去了,她只知道四岁时,是他们一家被苏家逐出家门的那一年,其他的,真的一点儿都不记得了。
见苏念惜拧着眉不说话。
朱影又笑了下,道:“郡主也不必太过担忧,殿下并非毫无章程。今日不过以此小伤,逼沈家露出野心,换来朝臣信重,当真一本万利。”
苏念惜却想到那冷白到几乎没有活气的雪人面孔,心头一股股的火烧得她浑身都在疼。
咬牙道:“欺人太甚!”
抬头看眼前恢宏壮丽的麟德殿,一身官服的沈默凌正站在高高的台阶上,身边围着一群朝臣,众星捧月的姿态,当真显得他权柄在手,高高在上。
她清美的瞳眸中浮起一层冷戾——沈默凌,你要他死又如何?我却偏要他活!
今生,我绝不会再让你这人面兽心的畜生,随心所欲玩弄他人!
“王爷,您看,前儿个说的神武军今年的武招,我儿能否得个便宜?他是个肯吃苦的,就是幼时身子骨不大好,故而贱内娇纵了些,可若是能得入神武军,他必然鞠躬尽瘁,愿为王爷效犬马之劳。”
身旁的官员殷勤地笑着。
本心不在焉的沈默凌忽而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转脸,就瞧见了台阶下的前方处,站在一片清冷空旷中,却满身熠熠宛若夜明珠宝的苏念惜。
他眼神骤狞,随即捏住拇指上的绿松石扳指,转过身去,朝她俯瞰而去。
旁边的官员还想说话。
就听他阴森斥道,“武招自有武招的规矩,王大人想来找本王谋个便宜,不若回家好好教育儿子上进才是正理。”
那位官员顿时脸上一片青一片红,在周围同僚嘲讽的眼神中,灰溜溜地离开。
周围人见到沈默凌面色不佳,也纷纷散开,往殿内去。
唯有一身着绯红锦服,面容阴柔的十七八岁年轻男子站在他身后,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视线落在那妍姿艳质的苏念惜身上,眉梢一挑。
笑眯眯地问:“这样的颜色,莫非就是近日京中盛名的平安郡主?”
沈默凌看着朝女眷那边走去的苏念惜,眼神愈暗,“不错。”
“传言也不尽属实嘛!”那男子摸着下巴,“这样的颜色,倾国倾城哪里够?分明是风华绝代唯有天姿才对。”
见沈默凌依旧盯着苏念惜看,低低一笑,又道:“她跟宋家的亲事毁了后,就没别的打算?”
沈默凌神色微变,转脸看向身侧,“三殿下何意?”
裴煜赐,沈妃之子,当朝三皇子殿下。
他笑了起来,看着沈默凌明显不对的神色,道:“这样的天姿国色,流落外头多浪费?怎么地也该入宫才是。”
沈默凌的脸色明显阴沉,冷冰冰地看着裴煜赐道:“三殿下已有正妃。”
“那又如何?”裴煜赐饶有兴致地看着那边与几个小娘子说笑起来的苏念惜,道:“本殿的侧妃位置不是还空着么?以她的身世,算是高攀……”
话没说完,腹部忽而被什么硬物抵上!
他垂眸看去,正是一柄短刀刀鞘。
竟也不惧,反而笑起来,看向沈默凌:“摄政王携兵器入宫宴,难道是想谋逆?”
沈默凌冷冷地看着他,“三殿下,别动不该动的人。”
“哈哈。”裴煜赐笑起来,声音尖细似女,推开沈默凌的手,道:“与你玩笑呢!舅舅怎么这么不经逗?”
沈默凌收起短刀,只目含威慑地看了他一眼,道:“三殿下,宫宴快开始了。”
裴煜赐一笑,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又道:“舅舅,今日天坛之局未成,阿公只怕要生气。您有心思放在个女人身上,不若想想之后要怎么跟阿公解释莲蕊真人的反水。毕竟,这人是舅舅招来的。”
沈默凌森鸷抬眼,可裴煜赐已经摇摇晃晃地转过身,进殿内去了。
沈默凌站在后头,一个近侍上前,低声道:“王爷,莲蕊真人直接去了太极宫,我们没来得及将人拦住。”
“宫宴后,将人带去藕香榭。”
“是。”
沈默凌转脸,瞧见苏念惜已随着人群上了台阶,又沉声问:“苏文峰可安排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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