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云锦长衫虽浸水坠沉,却正好将裴洛意修长欣兰般的身姿描摹得风度无双。
他抬起头,远处的灯火映染而下。
清晰地点亮了那张如画如墨的出尘面容。
纵使黑眸中灯火倒影,却也压不下那一双瞳孔中疏离淡漠的冷寒,周身仿佛有无声的风雪萦绕,叫人不敢亲近,更不敢瞻仰。
青影上前,低声道:“殿下,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尽快回宫吧?”
裴洛意沉默抬脚,正要朝前走去,却倏而停下!
青影玄影齐齐一顿!
随即,就见太子殿下推开了潮湿的衣袖,看向小臂的某处。
青影疑惑探头,看到了一抹红痕。
顿时吃惊,“殿下,您受伤了?!”
裴洛意没说话,寒眸紧锁那不知被何物划开的一道细小血痕。
“若要解毒,不能强压,只能疏散。其中一处,位于曲池穴。”
那似颤似怕的话音再次于耳畔清晰回荡。
果然不是梦。
那女子,到底是谁?
青影玄影明显感觉到太子殿下周身骤然浮起一层迫人窒息的寒意,心头陡然一惊!
——殿下甚少这般外露心神,怎会倏然间情绪如此起伏?
正要询问。
却听裴洛意道:“去查一查,京中有何人知晓千眠香之毒。”
“是。”
玄影应下,抬头却见太子殿下已径直朝前方走去。
月影孤冷,灯火阑珊。
那高洁如云的背影不染纤尘,湿漉漉的脚下,水渍如清莲,无声融于暗夜之中。
……
“哗啦。”
国公府,东苑,兰香园,主屋内。
碧桃骤然被水声惊醒,抬头就见净房那边亮着灯,匆匆起身走去,就见夏莲正在往浴桶内倒热水。
而苏念惜侧身坐在里头,正拿着香盏漱口。
顿时有些迷糊,“夏莲?郡主?您不是晚间才洗漱过么?”
苏念惜吐出口中的香汤,回头看了她一眼,笑着伸手,“再给我倒一盏来。”
碧桃不知所以,接过香盏。
夏莲伸手试了试水温,看了眼离去的碧桃,低声道:“方叔说,已将人远远地送走了。”
“嗯。”苏念惜懒洋洋地趴在桶边,巧笑倩兮地看着夏莲,“夏莲你真好。”
夏莲心疼地用热帕子捂住她脖颈和手腕上的红痕,见那软白脖颈上的痕迹都隐隐泛紫了。
恼恨地低声道:“也不知哪里来的贼人,若不是为了郡主的声誉,我定要一刀杀了这混账!”
苏念惜笑着歪脸靠在她的手腕上,软腻腻地笑:“好,下回若再遇着,你就杀了他给我解气。”
夏莲一时无奈——怎么郡主如今这性子,竟是比她还狠辣?
还要说话,见碧桃进来,只好住了话头。
苏念惜接过香盏,送到唇边。
碧桃疑惑地问:“郡主,可是口中发苦么?”
苏念惜想起水下那仙儿凑过来的唇,低低一笑。
大大地含了一口香汤,使劲地漱。
……
翌日。
风暖鸟声碎,日高花影重。
兰香园。
碧桃匆匆走进屋内,就见苏念惜赤着一双玉白圆润的小足,正懒洋洋地靠在凉榻上,一边晃着粉嫩如藕的脚掌,一边懒洋洋地翻着手里的账簿。
娇软软的声音慢吞吞地说道:“这个黑骑象牙雕芍药插屏,我记着上个月大房宴饮时拿去用了还未归还?记下。还有这珐琅雕翠大花瓶……”
夏莲在旁边的矮桌前坐着,提笔唰唰地记录。
碧桃走近,低声道:“郡主,方叔那边递来消息,说半个时辰前,二娘子从西角门出去了,方叔让小柱子跟了去,果然进了香茗楼。”
原本懒洋洋的苏念惜募地抬头,秋水般的双眸里顿时一片潋滟光彩,一把将册子丢在小几上,赤着脚就站起了身,“给我更衣!”
碧桃赶紧扶住她,“郡主,可不能如此贪凉!寒从脚底入,快快坐下,奴婢给您穿袜套!”
苏念惜笑眯眯地坐回去,抬起脚,还故意调皮地晃了晃,惹得碧桃无奈轻拍了下她的脚背。
这才老实地伸出小胖脚,让她穿了鞋袜。
夏莲转身,去安排一应出行器具。
有意闹出了些动静。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西苑。
端着冰碗正吃着的苏高氏微微抬眸,看向冯嬷嬷,“果真出去了?”
看来绿翘那丫头还当真不曾谎报消息。
冯嬷嬷一脸的鄙夷,“可不是,听说还特意捧了几个盒子,还不知要怎么讨好宋家二公子呢!”
苏高氏轻嗤一声,垂眸,将冰碗放下,道:“她要守孝三年,三年后,都已是二十的老姑娘了,若是这桩婚约作废,以后还有谁会娶她?自然是要上心些。”
冯嬷嬷想起昨日苏念惜对她的无礼和吝啬,心下愈发恨得慌。
低声道:“宋家那样的清流世家,难不成还会悔婚不成?我看六娘子到底是出身不够,上不得台面,这般巴巴地迎合上去,自甘下贱,叫人笑话咱们苏家姑娘轻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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