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会最近听到了一个隐秘的消息:
东都畿汝节度使高仁厚有可能晋爵奉天郡公,食封三千户。
萧符晋爵范县伯,食封一千户。
更有传得邪乎的,如果濮州行营都指挥使李唐宾灭拔齐、兖、徐三镇,将晋爵鲁国公,食封四千户。
他对此心情复杂。
老实说,他觉得邵树德完全就是在糊弄人。
区区一个郡王、郡公,就能和节度使相比吗?差远了。
而且这个所谓的爵位,完全在上位者一念之间,说给你就给你,说撤了就撤了,你没任何办法。
而当上节度使,有钱、有兵、有地盘。形势不利时恭顺一点,该出钱出钱,该出兵出兵,保证存活下来;形势有利之时,就可以多方串联,谋取更大的好处。
正所谓进可攻退可守,回旋余地就大多了。
禁军大将和藩镇节度使,上位者收拾哪个容易,傻子都知道。
不给节度使,尽给些糊弄人的爵位、食邑,邵树德待人何其苛也。
丁会突然觉得关西将佐都是没种的软蛋。东征西讨这么多年,一会打这个,一会打那个,大伙都豁出去了,结果你就得到了这么一个糊弄人的玩意?
开国公侯,哈哈,有屁用!还不如一个独立自主的防御使实惠,钱比你郡公多,权力还尽把在手中。
当然,他只是为关西武人不值。就他自己而言,给个郡公还是很乐意的。降将而已,在夏王那里功劳微薄,很难再积累起足够的功劳了。
“使君,许州好像在防备着咱们啊。”长社城北的临时军营内,张濬看着躲躲藏藏的游骑,说道。
“赵珝怕了,担心咱们是来找他兴师问罪的。”丁会说道:“听过赵岩醉酒辱骂高仁厚之事吗?”
“有所耳闻。”张濬若有所悟。
佑国军接到命令,经许州、蔡州南下淮西镇,并且在长社附近停留,等待下一步命令。
这怎么看怎么蹊跷。仔细想想,莫不是要他们攻许州,收拾了赵家?
“一个不好,咱们不去打杨行密,要打赵珝了。”丁会有点幸灾乐祸。
张濬踱了两步,摇头道:“未必。若陈许突起战事,夏王的战略部署可就全盘打乱了。现在什么最重要?攻灭兖、齐二镇最为紧要,其次是破徐州,全有河南道。忠武军若被逼反,起码得调集好几万人马来围攻,又怎么可能不影响其他战场呢?”
“李克用若知机,这会就调集主力南下,攻晋绛或河阳。如此一来,夏王就面临当年梁王的局面。四处分兵,战场处处,看似可以支应得过来,但不能出任何错。河阳、晋绛、淄青、淮南、陈许五个战场,任意一个战场失利,就会引起大灾难。”
“夏王矢志削藩,聪明人十年前就该看出来了。但削藩也要看时候,此时逼反忠武军,没有任何好处。相反会引得其他附庸藩镇人人自危。河中镇若不是有夏兵镇着,如今是个甚么局势,很难讲。王瑶顶不住压力的话,就有可能投向李克用,便是他自己不投,也会被人裹挟着投。李克用完全可能任命王瑶为河中节度使,比他那个女婿王珂有用多了。”
“兴元府诸葛仲方也有可能反。听闻诸葛爽还在时,诸葛仲方与夏王的关系就很冷淡,这几年也一直在强化实力。节度掌书记蒋德温故去后,山南西道已是诸葛家的家业了。此人若反,龙剑赵俭的处境堪忧,或不得不投靠李茂贞。”
“襄阳赵匡凝应该翻不起大浪,但心中犹疑也是极有可能之事。夏王令其交五万斛粮,或只愿给三万。鄂岳杜洪与赵匡凝一般无二,说不定就与杨行密修好,敌人变盟友也未可知。”
“对李克用、杨行密等人而言,这是天赐良机。李茂贞、赵俭、诸葛仲方三镇连横自保,关中大后方不再安全,夏王势必抽调五万以上的兵马进关中,防备蜀中、汉中兵马。赵匡凝、杜洪对夏王的忠心不再那么稳固,为留条后路,或暗中联络杨行密。河中王瑶直接叛乱,引晋兵南下,打夏王一个措手不及。”
“当然,以上只是最坏情况。但藩镇嘛,都猴精猴精的。昔年德宗与回鹘修好,与吐蕃订立清水之盟,扫除后顾之忧,遂将西兵东调,全力削藩。当梁崇义、田悦、李惟岳等人接连战败,李纳求和之时,诸镇是怎么做的?纷纷叛变,各自称王,反过来援助魏博。到了最后,只能无疾而终,甚至连平叛的李怀光也遭到德宗猜忌,在河中举兵叛乱。”
“平叛的大军成了叛军,这并不好笑。禁军大将也未必愿意看到藩镇被扫灭,若骄藩、逆藩都没了,他们在皇帝面前还有什么价值?”
张濬洋洋洒洒说了一大通,直指人心大道。平叛,从来不是只打一个藩镇的事情。自德宗削藩失败,下罪己诏之后,列圣都知道一件事,讨平一个叛乱藩镇之后,不能将其撤销。你可以重新任命节度使,但藩镇本身要存续下去。
另外,为朝廷出兵的藩镇也要捞点好处,不然没人愿意帮你打,甚至会反过来帮助逆藩,一起向朝廷叫板。这已经背离了朝廷的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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