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德二年三月二十三日,凉州城,晴。
凉州诸将目瞪口呆地看着轻骑而至的邵树德。
好吧,这可能有点夸张了。邵大帅是带着亲兵和豹骑都日夜兼程赶来的,但怎么说呢,一千六百骑兵,即便较为精锐,还是有点冒险了。
“大帅,日后万不可如此轻身冒险。”陈诚劝谏道。
邵树德哈哈一笑,避而不答,反问道:“陈副使到镇也有一些时日了,觉得凉州风物如何?”
“大帅,凉州已不复七里十万家的旧日盛景,而今只有胡风腥膻,满地乱兵。大帅轻身前来,可谓冒险,某不得不谏。”陈诚严肃地说道。
“吾有豹骑精锐随行,可无忧矣。”
豹骑都已有451骑铁鹞子,常年训练,战斗力确实强横,说是王牌杀手锏并不为过。
“大帅……”
“好啦,好啦。某知矣,下回定不轻身犯险。”邵树德伸手止住了陈诚的话,道:“此番也是情势紧急,心中忧虑,故带着豹骑都昼夜兼程。先准备食水吧,将士们一路上累坏了。马匹也遣人照料一下,不要喂草料了,弄些豆子、麦麸、秕谷混着喂。”
这些小事,自然有下面人去做,邵树德则不顾风尘劳顿,堂而皇之地坐进了河西节度使衙,召集诸将议事。
不一会儿,陈诚、安休休、符存审等人相继到来。天柱军使李唐宾则带着数千步卒押运粮草未至,不过也快到了,估计也就五六天的事情。
“某路上收到消息,翁郜死了?”邵树德一上来便问道。
“回大帅,确实死了。其与随从数人,皆被杀戮于途,财货、马匹不见踪影,应是途中遇到嗢末溃兵,见财起意之后杀人掩盖罪行。”陈诚答道。
“可惜。翁仆射事边多年,竟然缘悭一面,唉。”邵树德叹道:“遣人收敛遗体,厚葬吧。”
陈诚连连应是。
“某听闻嗢末已降,诸部头人呢?”
“大帅,就在凉州城外。鲁、崔、陈、秦、李、折逋、没悉加几个大部,都在收容亡散部众及牛羊财货,急欲南征六谷吐蕃报仇。”
“其部还有多少实力?”
“这些时日,又有一些未遭到六谷吐蕃袭击的嗢末部落前来汇集,集兵近万。然听闻甘州回鹘已至,又有些畏惧,故不断催促我军南下。”
还有万人!邵树德有些惊讶。嗢末人确实不少,怪不得能拉出两万多兵。从理论上来说,这其实是一个能与甘州回鹘抗衡的大族。龙家控制甘、肃二州时,也只是勉强让嗢末听命,后来丢了甘州,嗢末自行其是,也就可以理解了。
“此番,嗢末是伤筋动骨了。”邵树德笑道:“让诸部头人来见我,马上。”
对这些人丧家之犬,不用客气,尽情使唤他们就是了。在六谷吐蕃倒下之前,嗢末别无选择,只能跟着自己。
至于六谷吐蕃倒下之后,嗢末会怎么样,唔,确实有不听话的可能。但六谷吐蕃,为什么要让他们彻底倒下呢?嗢末一天不完成编户齐民,六谷吐蕃就有存在的价值。
嗢末诸部的“宰相”、“大都督”们很快来了,数十人,将府衙的院子挤了个满满当当。
“拜见德论!”“见过灵武郡王!”“参见大唐苏论!”
众人七嘴八舌道。
“赞普在上,受内蕃小臣一拜。”
嗯?邵树德一挑眉,谁这么不要脸?
“都这个时候了,别的就不多说了。某只问一句,尔等可想找吐蕃报仇?”邵树德问道。
“自是愿意!”“杀六谷部!”“请德论速速发兵!”
“发兵自是可以。六谷吐蕃,某亦欲剿之。然还有一事,从今往后,嗢末诸部,须得听命、纳贡、出丁,尔等可愿意?”
“愿意,愿意!”“请速速发兵!”
邵树德看他们答应得这么快,反倒有些不确定了。
这帮人,还是不老实!
早知如此,还不如趁你病要你命,直接发兵剿灭嗢末算了,与六谷吐蕃分食其部众,岂不美哉?
罢了,那样人口损失太大,还是用软刀子割肉的手段吧。
“那好,尔等既已降顺,便是某治下之子民。先把部众都集中起来吧,牛羊财货、老弱妇孺送往凉州左近,免得被吐蕃掠去。”
诸部头人面面相觑。
家人和财货都送到凉州,安全是安全了,但岂不是受制于人?
邵树德用力拍了一下案几,诸部头人一惊,纷纷低头。
“尔等觉得我是那么好糊弄的吗?”邵树德站起身,冷笑道:“不纳贡、不出丁、不交质子,吐蕃人统治尔等时,也是这么惬意吗?”
头人们不敢言。有几个性子野的想翻脸,也被旁人拉住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耍小性子?先抢回家人要紧。如果再等几个月,把妻女接回来时,怕是肚子都大了,虽然这在草原上根本不算什么事。
“先把家人都送过来吧。”邵树德不容置疑地说道:“种地的,统一安置,设立村落,重新授田。放牧的,重新划分草场。这事不弄完,我就不发兵。时间紧迫,尔等自行斟酌,切勿自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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