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极九年十一月二十日,申光劲、文在雄二人驾着一辆驴车,停在某处宅院前。
守门的北平府州兵仔细检查一番后,把车放进去了。
“陛下,老朽回来了。”见大諲撰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申光劲高兴地说道。
北平没有暖炕,如果不烧炉子取暖的话,与其窝在屋里,当真不如趁着没风的时候在院里晒太阳。
“两位爱卿辛苦了。”大諲撰没有起身,坐在那里说道。
“应该的。”申光劲说道:“今日去南市,斗粟29钱、斗米46钱,各买了一斛,总共花去750钱。比旬日前贵了一些,因为朝廷征发百姓修路,开仓放粮之后又补仓,把粮价生生给买上去了。”
大諲撰点了点头,事实上他压根不记得十天前的粮价。申光劲是老臣了,应当不至于骗他,他说涨了,那就是真涨了。
“修哪里的路啊?”大諲撰随口问道。
“听闻是蓟县通往潞县的一等国道,长六十里。幽都、蓟、潞、安次等县的百姓都被征发了,整整数万人,规模不小。”“太尉”申光劲说着他从集市上打听来的消息,然后与“大将军”文在雄一起,将粮食卸下来,搬进库房内。
“陛下,臣也采买了一些物事。”搬完粮食后,两位年纪不小的渤海公卿喘匀了气,文在雄又从驴车上取下其他物事,一一介绍。
“长芦盐,120钱一斗,臣买回来一斗,够用很久了。嗯,盐价最近跌得厉害,早些时候都上200钱了。”
“为何下跌?”大諲撰是真的闲得蛋疼了,好奇地问道。
“集市上涌来好多咸鱼、肉脯,有些精打细算的人家不买羊肉了,改买咸鱼、肉脯,盐就买得少了。”文在雄说道:“就是咱们渤海常见的鳑头腌的。”
“邵树德又偷朕的鱼!”大諲撰怒道。
申光劲、文在雄面面相觑,不敢接话。
我的陛下哎,邵树德弄来这么多咸鱼、肉脯,一方面把肉价打下来了,一方面也把盐价拉下来了,幽州百姓交口称赞。这话在家里说说也就算了,可千万别出去咋咋呼呼啊——呃,忘了,陛下现在也出不去。
“肉脯也是从辽东弄来的?”大諲撰又问道。
“似乎是。”文在雄迟疑了一下,说道:“听闻是从东京盐州起航的船只,满载肉鱼。他们还在外面寻了几个岛,将虎狼捕杀干净,专门养鹿。”
“哼!”大諲撰生气地站起身。
他不傻,知道邵树德是想了个好办法。岛上如果草木茂盛,又没有虎狼等勐兽,缺乏天敌的鹿群数量会快速增加。
说白了,就是利用辽东的土地资源罢了。
没有足够的人种地,那就只能长满荒草,利用不上。但如果放养牲畜,牲畜却可以利用这些荒草,虽然无法与种地的亩产相提并论,但胜在地方大啊。
等鹿群数量增长到一定程度后,便可以组织围猎,这其实是一种很好的练兵方式。
“邵贼又偷朕的鹿!”大諲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陛下消消气。”文在雄上前搀住大諲撰的手臂,把他拉到椅子上坐下,然后回到驴车前,取出一大袋茶叶,笑道:“陛下,臣今日在南市还买了些浮梁茶,一会可以煮一点。”
“嗯。”大諲撰闷声闷气地回了下。
“文将军,陛下想必渴了,现在就煮吧,我来做饭。”申光劲使了个眼色,道。
“也好。”文在雄说道:“今日这茶买得妙。”
“妙在何处?”申光劲取了点水,一边淘米,一边问道。
“那贾客家中出了点事,急着甩卖。我买了半驮,只要百钱。”文在雄说道:“若按寻常市价,怎么也得再贵上十几钱。”
“那可真是赚到了。夏国鸿胪寺每月才给那么点钱,真不够花。文将军这个茶买得好,陛下可以一直喝到明年清明新茶上市。”申光劲凑趣道。
说罢,与文在雄二人一起大笑,状极欢快。
“饶州浮梁茶吧?”大諲撰突然说话了:“唐宪宗元和中,浮梁县每岁出茶七百万驮,税十五万余贯。彼时榷茶钱是十分取一,一驮浮梁茶也就二百余文,你这茶便宜不到哪里去。”
申光劲、文在雄顿时语塞。
“下里巴人喝的茶,与朕何干!”大諲撰一甩袍袖,径直回了屋里。
“唉!”申光劲叹了口气,继续淘米。
文在雄也摇了摇头,道:“王后半个多月没来了,陛下心中有气。罢了,我先去煮茶。”
另外,他也可以理解,这茶确实很一般。
北平城里就有不少煎茶售卖的铺子,有些用的就是浮梁茶,那是一个区域低端茶叶集散中心,主要靠的是走量。以前掌握在钟匡时手里,而今落入夏人手中,想必又是一个不错的财源——听闻如今一年榷茶钱有近五十万缗。
是的,数字就是这么可怕!不仅仅是因为茶叶销售量有一定上涨,主要是税率提高了。
前唐僖宗年间,为了筹钱平黄巢、秦宗权,唐廷在南方大肆搜刮,一度将茶叶的税率从“十分取三”提高到“十分取八”。要知道,宪宗朝还是“十分取一”呢,这涨得也太快了,同时也反应了唐廷极其窘迫的财政状况,以至于都要竭泽而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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