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德二年七月十二,青唐城外,一座占地亩许的祭坛已经建造完毕。
这是个简易土坛,共分三级,用来做部落盟誓之用。
土坛前有人、马、牛、驴之类的祭牲——人,本来是要用真人的,但邵大帅下令用假人代之。
祭牲昨晚就杀了,而且是按照祭祀仪典所规定的方式宰杀,即“折足裂胸”,陈于坛前。
巫师一晚上都在祷神,想必神已经收到消息,有人要给他送吃的,再请他当个中人。
好血食的神,怕不是伪神!
与党项人的盟誓仪式大同小异,降顺诸部头人已经到齐,在巫师的主持下,邵树德与数十位头人一起盟誓。
盟誓的内容,当然是尊奉邵某人为主了。
额外多说一句,这种规格的盟誓仪式,青唐吐蕃已经快百年没经历过了,因为缺乏有身份的人参与。这个身份的要求还很高,必须得是赞普才行。
“赞普与臣岁一小盟,用羊、犬、猴为牲;三岁一大盟,夜肴诸坛,用人、马、牛、驴为牲。”
青唐吐蕃诸部,本来是不愿的。但形势如此,邵树德不介意以赞普的身份参与仪式,甚至是大力推动,巫师在威逼利诱之下也同意了,还能怎么办?
盟誓结束后,就像党项祭天大会一样,巫师拿着一根烧焦的骨头走了出来——邵树德怎么看怎么觉得那根骨头像人骨,这帮野蛮人!
“渝盟者有如牲。”巫师将骨头指向被折足裂胸,惨死在祭坛前的祭品,说道。
吐蕃诸部头人尽数低头,不敢多看。
邵树德坐在那里,接受头人们的跪拜。
对野蛮人,就要用野蛮人的方法。无论是党项还是吐蕃,对盟誓都非常看重。时不时举办个此类仪式,加强权威,是稳固统治的不二法门。
“这祭坛得重修一下,各部可出一些人丁、牛羊,采石修葺。此乃吾与诸位酋豪盟誓之所,焉能如此简陋?”仪式结束后,邵树德在巫师的陪同下,在土坛上走了一圈。
“还有,诸部不得私下盟誓,若有,吾定举兵讨之,勿谓言之不预。”
诸部头人自然连连应是。
青唐吐蕃,“族种分散,大者数千家,小者百十家,无复统一矣。”
几十万人,最大的部落“大发”之下也就能出丁万人,小的则只能出一两百人。如此分裂,当然正合邵树德本意。
私下盟誓是红线,谁敢这么做,那就是有异心。哪怕路再远,邵树德也要集结大军征讨,将威胁掐死在萌芽状态。
回到城中后,邵树德又找来了陈诚,问道:“一同出兵的河渭蕃部,都走了吗?”
“大帅,已经分批离开了,此时多半已至龙支县。”
龙支县,鄯州下辖三县之一,上次西征兰州时控制的。
“让闾马部离开秦州,至岷州放牧。会州白氏、岷州拓跋氏,到鄯州放牧。这里的草场,比他们原来的地方好,当不至于不乐意。”邵树德命令道。
不乐意也没办法,这是命令,不是商量。
白氏是汉人,一贯恭顺,白家子弟白珪在军中为将。还献了嫡女服侍邵树德,每年贡赋不断,这次便奖赏他们一下。
青海湖的草场,不比会州香吗?
“拓跋部的头人是拓跋金吧?”邵树德又问道。
“大帅,拓跋部上下皆言大帅才是头人。”陈诚提醒道。
这
好好一个大唐郡王,怎么混成部落酋长了?也罢,节度使当得,兀卒自然也当得。
而当了可汗、兀卒、赞普什么的,没有直属部落,像话么?
拓跋部,这几年多有关照,在岷州戍边时又吞并了不少吐蕃、羌人小族,丁口已接近三万,不是什么小部落了。
还有个以渭、岷二州吐蕃降人为主的部落,大概还有两万余人,在贺兰山下放牧。人数是不少,但丁口不多,毕竟曾经以老弱为主。
这个部落,理论上也是邵树德的直属部落。
“贺兰山部,如今是个什么情况?”邵树德问道。
“回大帅,理蕃院野利主事曾经提过,该部大概有两万四千余人,成丁不过两千。近两年倒是出生了不少新丁,然皆未长成。该部,自称邵家部。降顺过来时,部落头人被一扫而空,如今以军法管着,大大小小管事者皆冒姓邵。”陈诚回到。
邵树德:“”
这是以赞普的奴部自居了,期望获得更好的待遇。
“拓跋部,就在伏俟城一带放牧。”
“白家部,到树墩城一带放牧。”
这两个牧区,一个位于青海湖西岸,一个在东南岸。两座城池,都当过吐谷浑的都城,草场自然是不差的。
将这两个肥美草场分给拓跋、白家,体现了邵树德深入掌控青海湖地区的雄心。
“邵邵家部,去凉州六谷吐蕃旧地放牧,将贺兰山下的地腾出来。”
凉州以南的六个山谷,河流纵横,水草丰美,宜牧宜耕,更兼控制着兰、凉二州之间的通衢大道,位置其实十分关键。把邵家部迁过去,控制住这个地方,休养生息个十来年,待其实力恢复之后,便可以高屋建瓴之势俯瞰兰、凉二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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