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支孤军深入的部队,境遇大不相同,究其原因,大概还是一个主动安排,一个是被诱骗深入,中间存在了一个巨大的时间差。
这个时间长达十天,非常要命。
匡霸、飞腾、银胡簶三军其实非常卖力了,表现也非常不错。但在将近三倍的夏军围攻之下,依然吃不消。
奋战十天之后,最薄弱的环节突然崩溃,已不足千人的银胡簶溃逃,引发了全军溃败。
正在攻寨的武威军将士呐喊着翻墙而下,杀散了最后一批抵抗的敌军,然后放下壕桥,打开寨门。
在外围,正准备接替武威军的经略军将士,在军使关开闰的带领下,从营寨两侧绕过,奋勇追杀。
雨夜之下,土软湿滑,又黑灯瞎火的,队形难以保持。只追击了片刻,便松散得不成样子。到了后面更是变成了以队为单位的自发追击战了。
毫无疑问,这违反了追击战的基本原则。但敌军士气已崩就连断后的人马也溃散了,后方也没有反冲击的部队,整个乱作一团。
这是突围,不是败退。
所以我们便看到了神奇的一幕,一个夏兵挺着长槊,追击一名逃兵,逃兵手上也有武器,双方单对单,但他就不敢返身厮杀。
士气之此消彼长,可知矣。
李承嗣、李嗣弼二人一马当先,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逃兵扔掉了碍事的长枪、甲胄,只携带弓刀,亡了命地奔逃。
身后不断响起骑兵的追杀声,所有人都紧闭着嘴唇蒙头赶路,寄希望于夜幕的掩护,逃出生天。死道友不死贫道,你杀别人好了,别找我。
他们越过田野,涉水渡过浅浅的溪流,绕过森林……
身边的人越来越少,身体越来越疲累,直到前面出现了巍峨的山岭,这才喜极而泣。
山岭边隐隐有喊杀声传来,左近还有沉闷的马蹄声,那是夏军骑兵在搜剿。
溃兵心里清楚,夏兵定然有埋伏、有阻截,沿着驿道逃窜是没好果子吃的,不如走小路。
小路也不好走,有时候还会莫名其妙吃上一箭。
不用想,那是之前被他们劫掠的乡民。他们原本不敢有什么动作,害怕遭到报复。但眼下晋军兵败如山倒,散落得到处都是,这不报仇,还等什么?
三三两两的溃兵大惧,不得不抱头鼠窜。
但村民已经聚集了起来,他们拿着木矛、柴刀、斧子,手持猎弓,呼朋唤友,勇猛如虎。
有本地口音的溃兵大声求饶,回应他们的是重重一刀。
拉丁入伍是各路军阀的常用手段。这些丁壮就不会祸害本地人了吗?未必。不用废话,除非有人作保,不然杀了了事。
走小路的溃兵倒了血霉,走大路的溃兵也在塬下遭到了强有力的阻截。
夏兵从山塬之上射箭,正面还有两三百人阻截。溃兵急着夺路而逃,亡命突击,竟然杀散了拦路的夏兵。不过骑兵紧随其后冲来,长长的马槊将敌人接二连三挑起,又甩落马下。
溃兵失去了理智,用尽全身力气往前逃窜,结果又遇上了第二堵墙。
仅有少数机伶且运气爆棚的人,才借着树林的掩护,消失在了山间。
经略军士卒追了整整一夜。
天明之后,他们稍事休整,然后一人带着二十个醋饼,沿着驿道向北急追。
初十,他们进占慈州。
城内空空荡荡,守城的千余晋兵不知道顺着哪条山道逃窜了。他们很聪明,知道后方有黑矟军横绝道路,不一定冲得破阻截。而且大驿道实在危险,有可能遇到骑兵突袭,于是沿着山间小道一路逃窜。
经略军简单询问了一下,分出千余人,顺着晋兵逃跑的方向追击而去,随后大军继续北上。
十二日,追至文城县,投降晋人的伪县令、县丞等作鸟兽散,不敢抵抗。分出五百人向东至仵城,那里也有一条小岔路,而且县令投降了晋人,正好清算了。
十五日,经略军追至大宁县南,正好遇到一支翻山迂回过来的晋兵。贼兵约千人,而经略军还有三千多步卒,双方直接打杀了起来,贼兵不敌退去。
杀败这一股敌军后,追击了整整九天的经略军将士几乎累瘫了。
山间赶路,可比平地上难多了,还要保持警戒,有时还要厮杀,大伙的体力精力已到极限。
“关将军,日盼夜盼,终于将你们盼来了。”黑矟军使夏三木亲自将援军领入了城内,感慨道。
七千五百守军,战至今日,只剩下五千人左右。而围攻县城、营寨的敌军,却已经增至三万余人,军号也非常之多,计有帐前、万胜、神勇、神威、神捷五军以及强征来的土团乡夫四千人。
另外,晋军还分了一部分人马绕道偷袭,马斗关就被他们拿下了,一百守军全数战死。
横城镇、隰川县一带,还有近两万晋军。
不是康君立不想将所有兵力都压过来,实在是地形狭窄逼仄,施展不开。只能不断分兵,试图绕路。但绕路也没法走远,后勤补给是个大问题,且只能是千人规模的小部队,产生不了什么决定性的影响——唯一的收获大概就是马骡了,他们发现了部分在山间放牧的黑矟军辅兵,杀百余人,掠走马骡四千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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