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鼎门大街东第一街,从南往北数,第一坊是明教坊,第二坊则是宜人坊。
宜人坊是比较特殊的地方,因为其一半面积是药园。
在前朝的时候,炀帝爱子,初欲尽坊为齐王暕之宅。
彼时炀帝问宇文恺:“里名为何?”
恺曰:“里名宜人。”
炀帝曰:“既号宜人,奈何无人,可以半为王宅。”
世事变幻,时过境迁,齐王宅在国朝变成了太常寺的乐园,放置器乐用品。
到了此时,邵树德依然把这块地交给太常寺。
因为太常寺的职责比较重要,这里已经起了不少宅子,放置了很多仪典用品。最“哈人”的是,里面居然有几件明黄色的龙袍。
更绝的是,龙袍还非常合身,几乎就是为邵树德量身定制的——事实上也是如此。
邵树德也经常来此宅,大部分时候是与太常卿郭黁商谈禅让、登基典礼,有时候也会在此欣赏歌舞。
他玩切香肠的战术已是炉火纯青。
之前勒令陈许镇选送五百精兵至洛阳,人家照办了。后来又到其他藩镇摇人,其中,从襄阳摇来了五百兵,鄂州杜洪也送了三百,龙剑赵俭没让他送人,山南西道的诸葛仲方送来了两百——要求是五百,这厮打了折扣。
玩了这一手后,时隔数月,他切起了第二段香肠,让诸镇选送乐人、工匠至洛阳值役,现在陆陆续续也有人过来了。
今日他又来了,看了看已搜罗完整的十二座镈钟、十二座编钟、十二座编磬,非常满意。这些物事有新有旧,新的应该是新制成的,旧的莫不是从长安搞来的?
“殿下,赵司马来了。”尚宫陈氏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禀报道。
正在查看太常寺人员花名册的邵树德听了,道:“让他进来。”
来的其实不止赵光逢,还有郭黁、谢瞳二人。
邵树德说完,丢给陈氏一个意味难言的眼神。
陈氏瞬间破防了瞪大眼睛看着邵树德,似是在谴责什么,随后便出去了。她走得很慢,因为有的东西已经快到脚踝了。
“拜见殿下。”赵光逢三人很快便来了。
“坐吧。”邵树德说道。
众人分座次落座。
女史们煮好了茶在每人面前放了一碗。
“有契丹使者名萧敌鲁者,展转而来,赵司马怎么看?”邵树德问道。
事实上,邵树德对契丹派使者前来洛阳还是很意外的。这帮子“牧羊人”,也如此关注中原局势?
历史上朱全忠与契丹联盟,夹击李克用,也不知道是谁挑头的,多半是互相有意吧,不然不会一拍即合。
实话实说,后梁与契丹的联盟,给河东造成了巨大的麻烦。老李疲于应付,一度通过与阿保机结为兄弟的方式来稳住对方。
但阿保机这种塑料兄弟,比邵树德还假。哪有抢掠兄弟治下人丁、牲畜的?
呃,这事以后再论。
萧敌鲁是契丹迭剌部派来的使者,准确地说,是再度出任于越的耶律释鲁派来的人。
耶律罨古只年纪大了,出征了两次之后,便一病不起,撒手人寰。
契丹八部,素来是耶律氏掌握大权,最早只限于军权,后来慢慢扩展到政权,担任于越,总掌军国事。
罨古只死后,释鲁二度出山,担任于越,相当于宰相了。至于军权嘛,则交给了侄子耶律亿,由他担任八部夷离堇。
萧敌鲁与耶律亿关系很好,是姻亲,因此他代表谁过来,委实很难说呢。
萧敌鲁从平地松林出发,一路向西,然后南下进入关中,再折向东,抵达洛阳,很是绕了一大圈。
如此漫长的旅程,如此坚定的信念,可见事情并不简单。
“大王,此非一般蕃部使者。”赵光逢直接说道。
这么有眼光,这么有见识,赵光逢都想重拳出击了。
而且契丹这个部族,很多年以来一直不是很恭顺。固然有大唐边将、官员乱搞的因素,契丹本身有野心,想取代突厥、回鹘当草原之主,也是重要的内因。
只不过国朝以来,无论是突厥、回鹘还是昙花一现的黠嘎斯,都起于西北。东北部族只有被奴役、压迫的份,契丹自身也有点拉胯,故一直没把握住机会。
总体而言,契丹在中原还是比较有知名度的,自身确实也有一定实力,至少比鞑靼、室韦之流强多了。
“能拉出十几万骑的部族,自然不一般。”邵树德说道:“萧敌鲁口风很紧,一直不肯透露过多信息。但他的来意,几乎是摆在明面上的,邀我夹攻李克用罢了。也就这点见识了,待我灭了河东、河北诸镇,能有他好果子吃?”
“大王,契丹既如此愚昧,不妨许之。”赵光逢说道:“河东有山河之险,正面难以攻克,可通过剪除羽翼的办法来消灭。契丹所求者,不过临渝关外牧场罢了,给他们好了。”
“怕是满足不了他们的胃口。”邵树德摇头道:“关外仅剩的几个军戍,契丹取之不难。彼所畏惧者,乃晋兵从幽州北出,报复他们罢了。如今这个形势,李克用怕是也没法再度北上讨伐契丹了,幽州精兵,定然悉数抽调至晋阳,与我厮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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