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树德骑着战马出了城,巡视广阔的绿洲草原。城外有不少巡弋的铁骑军士卒,见到了大帅纷纷欢呼。
多日激战,铁骑军将士还能维持相当的士气,足以让邵树德欣慰了。
若不是凉州这边实在兵少,而敌人又以骑兵居多,他也不会把铁骑军派到这个战场上来消耗。
五千精锐骑兵,不是这么用的!
铁骑军是一支独立的骑兵部队,无需配合任何步兵集团的行动,那是各军军属骑兵自己的事情。他们配备精良的铁甲、长长的马槊,连角弓都无法使用——在你的长马槊丢掉之前。属于非常“呆”的骑兵,也是可以批量制造的骑兵。
豹骑都,应该就是这些“呆”骑兵的重装升级版。
但铁骑军不是。长途奔袭、袭扰粮道、截杀信使、伏击贼兵之类的,才是他们的主要作战任务,不然奢侈地一人配双马做什么?
主官被赋予的自由度也非常大,可以不用理兄弟部队的请求,只需配合整个战略,无需配合任何一场战术级别的厮杀。
这样一支战略级部队,用在凉州城外的战术级场面上,确实可惜了。
他不是没考虑过将铁骑军派出去,绕路偷袭甘州。即走北山(马鬃山、合黎山、龙首山)北面的沙漠戈壁,那边有一些河流及湖泊海子可供补给,理论上来说可以行军。但有河西党项以及鞑靼化了的党项部族游牧,与朔方军关系不睦,传闻拓跋氏余孽如今就从北方草原南下,进入了这片区域。
走这里,实在太冒险,最后还是放弃了。
邵大帅色胆包天,但在用兵上却极其谨慎,说起来也挺矛盾的。
“大帅,甘州回鹘滑溜得紧,这几日专让六谷吐蕃送死。末将估摸着,他们应是想溜了。”策马跟在后面的李唐宾说道。
李唐宾这些年的变化是比较大的。
出身巢将的他原本不修边幅,虽然武勇过人,但较为散漫。自三原之战被生俘后,改变太多了。
看他身上的装束吧。
军中配给他的铁甲不用,而是私人打制了一副金光灿灿的甲胄,即便大冬天也穿在身上,一丝不苟。
都护铁衣冷难着!冬天着铁甲,滋味可不好受,但他就这么生生受住了。
治军方面,也几乎看不出身上的巢贼色彩,一切朝正规化的方向发展。你若不知他的底细,几以为是哪个将门子弟呢。
言行举止也变化了很多。
他是在夏州娶的妻。原本的妻子陷于巢军之中,不谈了。
新妇娘家是去年刚刚过世的夏绥衙将令狐敬之女。令狐氏也勉强算得上是个小将门了,李唐宾之转变,或许有妻族的影响。
无独有偶。同样在天柱军,崛起的青年将领王建及也娶妻了。妻子是周融幼女,同样是将门出身。
以令狐敬、周融为代表的夏绥边地老将门,在日益边缘化的情况下,只能另辟蹊径,投资有前途的新星,期待有朝一日重回舞台中心——被大帅投闲置散的日子,可不好过啊!
“草原人打仗,向来是有肉就吃,没肉就走。指望他们啃硬骨头,不太现实。”邵树德停下战马,拿马鞭遥指南方连绵的群山,说道:“六谷吐蕃,若不是被逼急了,又怎么可能主动北上呢?只会在河谷、山谷那边放牧种地罢了。他们如今唯一的生路,就是放弃祖祖辈辈居住的六谷,逃,逃得远远的,逃到一时半会某无暇料理的地方,苟延残喘,就是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这份决断了。”
“只要大帅下令,末将定踏平六谷吐蕃,执其头人来降。”李唐宾说道。
邵树德笑了笑,道:“有机会的。某觉得,六谷吐蕃未必愿意走。”
凉州这个地方,真的很难让人舍弃。若给乌姆主选,他宁愿拿甘州换凉州,且还欢天喜地的,不带一丝一毫的犹豫,虽然甘州在河西走廊仅次于凉州。
发源于姑臧南山、大雪山的水系滋润了北麓山脚下的土地,形成了一大片宜牧宜耕的绿洲沃土。
而且,此时平原上还有许多森林。安史之乱后已经被破坏了不少,如果继续放任下去,森林面积会进一步萎缩,很难逆转——战争,是森林遭到破坏的重要因素。
开元年间,凉州城内的赤水军有三万多人,在城外建立了36个垦区,计1800顷。彼时整个凉州有十多万唐人,是河西节度使衙所在地,蕃人多畜牧,但在唐人的影响下,也开始种植农作物。相对应的,唐人也在蕃人的影响下,开始放牧,整体呈耕牧并举的状态。
在那个年代,凉州甚至还能种桑树,织绢帛。
当然,与农桑相比,这里的牧业更吸引人。
1050年,辽军伐夏,北路军至凉州,获羊百万、骆驼二十万头、牛五百,俘老幼甚众。
数据中没有马,那是因为被夏人调走了。其实在河西地区,无论官私,有一个重要特征,那就是养马的比例特别高。玄宗开元年间,因为官营马政败坏,诸牧监只有四十万匹马,于是放开私人养马,结果民间养了三十余万匹,还都是质量高于草原的凉州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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