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鸡伸长着脖子,发出了高亢的鸣叫。
仿佛破开了神秘的咒语,怀远新城从沉睡中苏醒。
春寒料峭,严霜遍地。
令人牙酸的绞盘声中,闸门缓缓升起,进入闸槽之中。
州兵们推开了朝京门,让天边第一缕阳光洒入城中。
永胜街上白气蒸腾,蒸饼肆的店家忙得满头大汗。
街边站满了军士家属,他们拿着蒸饼,边吃边踮着脚尖张望。
“来了!”不知道谁喊了声,所有人都下意识往前跨了一步。
整齐的脚步声在大街尽头响起。
穿着褐色绵服的军士出现在众人眼帘之中。先是一排,然后是第二排、第三排……
家属们目不转睛,仔细在人群中寻找自己的儿子、兄弟和丈夫。
每过一营,都会响起一连串的呼喊声。
太阳渐渐升起,融化了白霜。军士们呼着白汽,沉默地行军着。
壮丽气派的灵武郡王府内,邵树德穿戴好了戎服,与家人告别。
折芳霭抱着刚出生数月的女儿,让邵树德看了又看。
没藏妙娥的小腹微微隆起,与赵玉并排站在一起。
诸葛氏畏畏缩缩地站在后面,目光时不时转向沉睡中的爱子。
封氏姐妹帮邵树德整理好了袍服,静静退到一旁。
“等我回来。”邵树德大步离去。
亲兵副将郑勇掀开了马车门帘,邵树德坐了进去。八名执戟卫士翻身上马,护卫左右。
车轮缓缓转动,数百亲兵策马随行,朔方军,又一次出征了。
十余万大军,这大概是朔方军历史上规模最大的军事行动了。
……
云州城外,箭如飞蝗。
万胜军使申信垂头丧气地进入帐中。李克用二话不说,抽出马鞭就打。
马鞭劈头盖脸,打出了数道血印。
申信不敢躲闪,任由嘴角鲜血溢出。
万胜军是他一手拉起的部队,也立过不少功劳,大帅嘉悦,赐军号“万胜”。
但却始终拿云州城没有办法!
云州,即西晋之代王都、北魏之平城,国朝北疆重镇之一。
开元末,王忠嗣将大同军理所从大同军城徙治于此,管兵九千五百人、马五千五百匹。城内另有云中守捉使辖下兵马七千七百人、马两千匹。
云州城高池深,巍峨耸立,河东军数次围攻,皆无功而返。
李克用也知道这座城不好打,强攻多半没戏,只能靠长期围困。但万胜军屡攻不克,损兵折将,依然让他怒不可遏。
攻破邢州的喜悦,一下子散掉大半。
“给我滚!”李克用一脚踹翻申信,骂道:“这次便算了,下次再无功,诛尔全家。”
申信默默退去。
盖寓担忧地看了一眼。
大帅的火气比较大,可以理解,因为他的弟弟死了。
昭义节度使李克修,去岁为大军筹集钱粮攻邢州。但大帅认为他办事不利,没有筹集到足够的钱粮,因此当众鞭笞了他。
李克修何曾受过这等屈辱,顿时又气又急,一病不起。前几日传来消息,死了。
平心而论,泽、潞二州一直是李罕之镇着。这厮光会残害百姓,哪会治理地方啊。
一头老鼠都能卖七千钱的地方,能筹集到多少钱粮?
大帅这脾气,该改改了。经常不分场合,当众辱骂、鞭笞大将,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如此折辱,谁受得了?
其实当时打完后,大帅就后悔了。但性格如他,又怎么可能当众认错?大帅之弟在病榻上眼巴巴地等着兄长来安慰,结果愣是到死都没等来一句话,就这么去了。
大帅随后也没任何表示,而是保举另外一个弟弟、决胜军使李克恭为昭义节度使。今日申信遭了这顿鞭子,也是无妄之灾,只能说他自己倒霉了。
“大帅,今日东边有消息传来,幽州节度使李匡威将兵三万,增援蔚州。”盖寓轻声禀报道。
李克用扔了马鞭,道:“三万燕兵何惧之有?某已遣将防备,无事。”
他派的人是邢洺团练使安金俊,带着河东及邢州降军两万余人。燕人的目的不过是守住蔚州罢了,根本不敢主动到云州来。
就算来了也不怕!
城外足足五万虎贲之师,来了正好把李匡威杀败,趁势兵逼范阳,看他怎么办。
攻大同的一大目标,便是获得通往幽州的便捷通道。
盖寓有些踌躇。
其实他是反对攻大同的,原因是大帅的目标不明确。
如今既已夺占邢州,下一步目标便该是成德镇,大帅之前也在为此做准备。可突然间又改主意了,非要攻大同军,这一下子就把幽州镇也牵扯了进来。
形势有点被动啊!
“大帅,还有一地不可不防。”盖寓提醒道。
李克用下意识看向了地图。
有一处地方,北枕阴山,南拒大河,水草丰美,宜牧宜耕。
振武军城!
……
“牒:奉处分,昔曹公为乐府歌云:‘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未已。’今犹古也,我得人焉。前件官百战成功,一麾出守,曾安海俗,永振风声,不求更握虎符,唯愿终申豹略,岂觉老之将至,每俟用之则行……身先行伍,顾指军兵,勉扬矍铄之名,无致迁延之役。时不可失,往矣敬哉!事须差充行营东面都指挥使,赴善阳关备御,讨逐河东徒党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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