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斯人原本打算待到新年再走,现在留不下去了。
回到馆驿后,众人心情沉重地收拾行李,准备踏上回家的路程。
驿将奉鸿胪寺之命,送了他们一百匹绢,充作回程的旅费。
马哈木没有拒绝,痛快地收下了。
他们确实需要钱,出使一年有余,再多的钱也花得差不多了。遥想出使之前,大家携带了超多的货物,以为可以在夏国发卖,小赚一笔呢。这批货物确实卖了个好价钱,但也只是作为他们一路上的花销,堪堪够维持罢了。
要是再多留几个月,没有钱用,难道上街卖艺耍把式?
临走之前,马哈木认真阅读了塔姆给他准备的多份报告,心中愈发忧愁。
他现在真的怀疑,夏国其实是有能力灭亡波斯的,只不过不想引起国内动荡,加上没有办法统治,所以干脆不费这个事,专心经营葱岭以东。
如果葱岭以东经营完善了,几十年后,他们会不会对波斯有想法?没人能保证。
因为涉及到了国家的生死存亡,马哈木觉得应该制定一个根本战略出来了,即以保住萨曼波斯的存在为最终目标,小心翼翼地处理好两国的关系。
十一月十二日,在波斯人启程前一天,邵树德在霸上阅军,邀请波斯人一同观看。
铁林、武威、义从、天雄、突将五军各一个步兵指挥总计一万人;各四个骑兵指挥,总计一万人。
飞龙、金刀、黑矟三军,各两个指挥,总计一万二千人。
飞熊军一千骑,总计三千人。
各支部伍累积三万五千人,比之前的第二批轮换部队少了整整七千。
三万多将士的集中操演,声威震天。
邵树德策马阅兵,欢声雷动。
其实,比起十七年前,禁军将士的面孔是换了不少的。
以今年为例,他就从各支杂牌部队中拣选了两千精兵,又从陕、灵、渭、郓、沉五大院中挑选了一万多新兵,再从诸宫奴部、草原蕃部中挑选了三千壮士,补入禁军各部,完全编制,弥补战损、老退带来的缺额。
实话实说,现在禁军的战斗力可能不如十七年前了,但也差不到哪去。
因为这十七年间,战事可不少。
给部队带来最大锻炼的还是攻打河北、契丹的战争。
扫平南方、攻灭渤海、长和、高昌等势力的战斗,烈度、规模都要差一些,但也是有收获的。
如今与波斯大军成规模的战争,又分批锻炼了禁军各部——哪怕只有一部分——给补充进来的新兵提供了宝贵的战场经验,加上军中风气尚可,老兵又没一下子退光,带个五六年,打了三年,新兵们的提升很大,整体战斗力依然可以用“强悍”二字来形容。
在处理完金枪军后,真正的杂牌部队还剩平卢、横野、落雁、广捷、天威、奉国、胜捷七支部队,总计十万余人——宁远、清海二军四万人,多年前就有将他们编入禁军的风声,虽然一直没有落实手续,但真算不得什么杂牌部队了。
杂牌部队,也会招募新兵,正常训练、驻防、打仗,就如同一支正常的部队在运转那样。
朝廷对他们的限制措施,主要是一步步减少兵额,慢慢缩减规模,最后一步处理到位。
这十万多杂牌军,在大夏开国后战斗任务其实不少,甚至比禁军还苦、还累,打的仗也很危险,战斗力不弱的。
尤其是晋兵占多数、至今仍有两万余人的广捷军,战斗力雄冠各路杂牌之首。其日常招募的新兵,也主要来自淮南、蔡地及河东,整体素质不错,有自己的一套训练方法,练出来的兵敢打敢拼,邵树德今年就打算把他们投入北庭,与定难军一起西行,替换当地的驻军。
马哈木看得面色忧郁,塔姆则目不转睛。
波斯当然也有军威如此雄壮的部队,比如奴隶学校经过七年培养的古拉姆。各地总督、贵族们自己编练的古拉姆也不错,战斗力说得过去。甚至就连一些贵族的私军、经历战事较多的各省地方部队,也能上阵打一打,与这些夏兵过过招。
但人数呢?远远不及。
这就是国力的差距了。按照夏国人所言,阿赖山一战,殿后的几千古拉姆全军覆没,那损失可太大了。这往往需要好几年时间才能恢复过来,且新编练的古拉姆究竟还有没有原来的那些人能打,有没有他们丰富的战场经验,可是很难说的。
如果这些精锐部队持续消耗,那么对于波斯而言,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不知不觉间,马哈木的内心之中已经产生了严重的动摇。而他的见闻、想法,一旦与波斯国内那些主张攘外必先安内的贵族、将军们结合起来,即便大维齐贾尹罕尼再德高望重,也不得不为之妥协。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答应夏人的条件。
漫天要价,落地还钱嘛。这些事情,不经过讨价还价,又怎么可能最终定下来?
只不过,在这个讨价还价的过程中,双方的武人、百姓肯定又要受苦了,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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