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了，雨却一直没有停歇。

　　 江白跟着学生往外走，在门口恰巧碰上了隔壁班的舒落，他背着书包，右手上拿着一柄黑伞，路过江白的时候，他小声打了声招呼：“江老师。”

　　 她点了点头。

　　 舒落朝人群中走去。

　　 江白也正准备离开，被身后的人叫住。

　　 “江老师！”

　　 她停下来，郁离小跑了几步走到她面前，抿唇低语：“江老师，谢谢你给我的黑笔，它很好用。”

　　 “好用就行，当时文具店的老板说这款是最畅销的，看来没骗人。”

　　 “嗯。”

　　 两人并肩而行，到了教学楼外，江白看着郁离要冒雨离开，连忙拉住他：“郁离，你没带雨伞吗？”

　　 “江老师，我是骑车过来的，就带了一件雨衣放在车篮里，没带伞。”

　　 “你车在哪儿，我送你过去。”

　　 两人挤在一把伞下，外面的雨声浩大，更显得伞下安静。

　　 到了车棚，郁离找到自己的车。

　　 郁离的车是一辆老旧的自行车，链条都生锈了，一看就是用了好几年，雨衣就放在前头的车篮里。

　　 现在的学生不是没有骑自行车的，但是大多数都是那种山地自行车，外表很酷，是学生之间比较流行的款式。

　　 而郁离……

　　 他的家境引起了江白的更深层次的猜测。

　　 “江老师，我先走了，再见。”

　　 “再见，路上注意安全。”

　　 ”嗯。”

　　 江白看着他穿上雨衣细心地挡住书包骑着自行车划开水流慢慢消失在她的视野中。

　　 刚收回目光，就见到走在她前面的舒落雨伞破了个洞，还滴着水。

　　 她有些心累，连忙拽住他：“舒同学，你的雨伞漏水了。”

　　 舒落低头，眼镜上还挂着水滴，他语调平静：“我知道的，江老师。”

　　 知道？知道还用？

　　 “你这伞用多长时间了？”

　　 “三、三年……”

　　 “……这洞什么时候破的？”

　　 “一年前？”

　　 坏了那么长时间都不扔？

　　 “怎么不换一把新的？”

　　 “新的便宜的也要20多块钱呢，够一顿饭钱了。”舒落说得理所当然。

　　 江白噎住了，这得是多落魄啊！

　　 听办公室的老师说他父母离婚又再婚了，谁都不要他，只有一个奶奶相依为命。

　　 她心里沉沉地叹了口气。

　　 只觉得这对父母真不是人。

　　 她把自己的伞给他：“这把伞太丑了，我正好准备再买把新的，这把伞就送给你了。”

　　 舒落犹豫：“老师……”

　　 “让你拿着就拿着，这把旧的你不要我也是要扔的。”

　　 “……谢、谢谢老师。”舒落小心翼翼地接过江白的伞，而他把自己那把旧的细心地收好。

　　 江白看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却什么都做不了，最后只能随便找个话题：“雨这么大，你怎么回去？”

　　 “我走回去。我家就在这附近。”

　　 “就在附近？和我同路，老师捎带你一程？”

　　 “不用了老师，我自己走回去就行。”声音小小的，低低的，在雨声下几乎听不见。

　　 “……行，那你路上小心点。”

　　 “嗯。”

　　 舒落走在人行道上，江白穿着雨衣开着小电驴跟在他身后，直到他的身影拐进一条小巷里她才加速离开。

　　 巷子里，舒落回头看了一眼，抬手摸摸伞面。

　　 “奶奶，我回来了！”

　　 “哎哟，小舒回来啦，饿不饿，奶奶给你做饭。”

　　 一个满头白发，身材佝偻的老人正收拾地上的塑料瓶还有纸箱。

　　 “唉，今天雨大，很多纸箱都潮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换上钱。咦？小舒，你这伞？”

　　 舒落轻轻抖落伞上的雨水，“这伞是一个老师给我的。”

　　 “那你明天不要忘记还给人家老师。”

　　 “不用还，老师她说送给我了。”

　　 “送？这老师真好啊……”

　　 “是挺好的，因为她，我们班的学生都不敢再欺负我了。”

　　 以前舒落被人欺负的时候是不会跟奶奶说的，奶奶操心得已经够多了，但是有些伤是遮不住的，最后还是被奶奶发现了。

　　 奶奶看到他身上的淤青时，哭了好久，还总说自己没用，不能让他过上好日子。

　　 奶奶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我们家小舒这么聪明这么懂事，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对他呢？”

　　 是啊，父母离异再婚，组建了新的家庭，在家庭关系中，他是被抛弃的那一个。在学校中，他也永远是被嘲笑欺凌的那一个。

　　 为什么他要被这样对待呢？

　　 有时候他在想，他这个被欺凌的人都麻木了，为什么这些欺负他的人还乐此不疲呢？

　　 可没有人回答他的疑问，就像所有欺负他的人永远没有理由。

　　 被欺凌的过程一直在持续，每天每天。

　　 直到那一天——

　　 江老师的出现。

　　 “啊？竟然是同一个老师吗？”

　　 老奶奶沉默半晌，忽然说：“真好啊……”

　　 是啊，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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