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文这回事, 罗用就想着横竖这条路是从伊州修到晋昌,文书这个东西伊州写了晋昌写了, 就没他这个常乐县令什么事了。
刚好他这段时间也不太耐烦跟长安那些人打交道, 于是就没写。
罗用就是没想到,陈皎那家伙现在真的是打定了主意要宁可不作为也不肯蹚浑水了, 这回这个文书他竟然也没写。
陈皎就觉得修路这事是罗用跟那些伊吾人谈下来的,他俩合作呢, 不关他陈皎什么事,他们爱咋弄咋弄, 自己反正不跟着掺合,待这几年刺史满期了, 他就回长安城去了。
伊州那边倒是写了, 可那时候朝廷方面也不知道他们要修的是这种路啊,安排在那边的耳目也还没给他们送模型过来,长安城这边也还没有得到这个木轨道的相关技术。
于是就这样一来二去的, 长安城这边的这些个大佬们, 就被架那儿了。
总这么架着也不行啊,得想个法子, 长安城这边还等着修路呢, 不能一直耽搁着。
于是这一日,唐俭便收到一封长安城那边寄来信件, 那驿站里的役卒火急火燎给他送过来, 言是急件。
唐俭一看, 也不是什么正经公文, 不过就是一个从前认识的老熟人给他写来的信件,这人找自己能有什么事情,这么急?莫不是家里遭了祸事,找自己帮忙来了,问题是他俩也不是那么铁的关系啊……
唐大人拆开信件看了看,这哪里又有什么急件的样子,不过就是寻常朋友之间的问候寒暄,莫不是那役卒弄错了?
再往下看,他就有点明白了。这个老朋友在这封信里边问唐俭,说罗用和陈皎那两个人是怎么回事,长安城那边都听闻他们这边铺了一条木轨道,载人运货很是迅捷便利,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见他们瓜州这边的官员写个文书呈上去,其中莫不是有什么内情?
唐俭看完了这封信件,顺手放在一旁,捋了捋胡须,又咋了咋舌……
当天下午,乔俊林过来上课的时候,唐俭就站在廊下等着他,见他来了,便冲他招了招手。
“院长寻我何事?”乔俊林几步走过来,问道。
“你晚些回去与罗用说,叫他就那木轨道的事情,写个公文呈上去,长安城那边的人都等急了。”唐俭对他说道。
“不若我现在回去与他说?”横竖就这几步路,乔俊林就想着先回去把这个话给罗用说了,一会儿再过来上课也不耽误什么。
“无事,你且上课去吧,不差这一时半刻。”唐俭随口道。
乔俊林:“……”
“喏。”既然唐院长都这么说了,那他还是先去上课好了。
这一天傍晚,乔俊林从常乐书院回到县衙那边,与罗用说了这件事。
罗用听闻了,当天晚上便写了一封文书,次日一早差人送去驿站,驿站那边接到文书,赶紧令役卒往晋昌方向送去,一站一站传递过去,好容易到了长安城,那些大佬们一看,齐活了,赶紧拿给皇帝。
皇帝顺势把罗用给表扬了一通,又赏了他们罗家不少金银钱帛。
这一边,皇帝嘉奖罗用的文书才刚刚送出长安城,那一边,长安城的这条木轨道迫不及待便开工了。
长安百姓听闻又要修路,大抵也都很高兴,又因先前与薛延陀打了个胜仗,长安城中的氛围很是热烈。
至于在这条木轨道动工之前,相关官员们所面临的窘境,寻常百姓自然是不会知晓的。
所以说,别看那些大家族们平时挺会摆谱,其实很多事情说起来,那也是土得很。
到了唐初这时候,士族文化已经延续了数百年,那是一个天生优越的群体,形象很重要,所以像这些土气的东西,都得藏起来,掖得严严实实的,谁要是藏不好,那就是没有贵族气质,是要被人看不起的。
罗县令:针对这种情况,后世有一个词语形容得很贴切,装逼。
罗县令这时候正坐在陇西他那小破县衙里,呼哧呼哧吃着粟米粥,就着恁金瓜炒肉片。
去年有一个高昌那边的商贾,送给他几棵金瓜种子,罗用令人在县衙后面那片菜园子里种了,差役吏员们常常给这些金瓜浇水施肥的,伺候得很是周到,后来便结出不少金瓜,金瓜肉吃了,金瓜籽留着当种子。
一个金瓜好多种子,这县里县外,但凡是有点交情的,罗用都送他们几个,吏员差役们也都各自拿了些。
金瓜这物什眼下还未十分普及,种子也有几分金贵,这个嫩金瓜若不是昨日被五对踩伤了藤条,罗用也不舍得叫人炒来吃。
这都多少年没有吃过炒南瓜了,罗县令一口粟米粥一口炒南瓜吃得很是满足。
这几日他们县衙这边也很忙碌,不为别的,就是又到了给白叠花打顶心的季节。
话说去年有一个富户,脾气死倔,就是不肯打顶心,最后罗用跟他商量,叫他大部分都打了,就留下一亩地留着,看看这亩地将来的收成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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