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罗用忙完了辣椒的事情, 时间已经快到农历五月份。
四月初那时候, 有郊区的农人挑了各式菜蔬小苗到坊间来卖, 四娘她们便挑了两株丝瓜苗两株瓠瓜苗,在院墙边上种下。
现如今青绿的藤蔓已经攀着土墙爬得老高,约莫再过些时日便能开出花来。
除了丝瓜瓠瓜,院里还有一棵不大不小的枣树,是这个院子的前任屋主种下的, 这两年侯蔺又弄来两株葡萄苗种下。
只是葡萄这个东西不好种, 他们种了这么久也没结出过一棵葡萄,不像丝瓜瓠瓜这些, 只要给水给肥,太阳光一照,便蹭蹭往上长,挂果也勤快。
前两年侯蔺还在院子里种玉米,今年倒是种不了了, 因为罗用在院子里搭了一个草棚, 给四娘七娘她们读书用。
他们家这院子地方本来就不算很大,这草棚再一占, 种玉米的地方肯定就没有了,不过这两年玉米的价钱越来越贱, 今年就算种了也卖不了多少钱。
罗用他们那些街坊,也有在自家院子里种菜的,听闻从前外头那条巷子没有铺成水泥路的时候,有些街坊还会在巷子里的墙根下开出一小块地来种菜。
长安城的街道十分宽敞, 就连坊间街巷也都颇为宽敞,地方够大,空着也是空着,有些个生活节俭的,就总想刨块地出来种种菜,为这事,唐律上专门还有这样的一条律法,说是不准百姓占用街巷种菜,不准归不准,却也是屡禁不止。
这两年长安城中铺了水泥路面,情况有所好转,城中百姓因为爱惜这平整干净的水泥路面,也不太舍得往上面堆泥土。
罗用他们所在的丰安坊也算是中档社区了,这里的住户家境大多都还可以,自从铺了水泥路以后,便没人在巷子里种菜了,不时还有人拿着扫把出去扫一扫路面,看起来颇为干净。
听闻不少街坊都在自家院子里铺了水泥地面,罗家的屋子和走了也都铺了水泥,院子里就铺了一条从廊下通往院门的水泥路,另外四娘她们上课的草棚也铺了水泥地面,其他地方都还是泥土地面。
每年开春的时候,在院子里种上几株丝瓜瓠瓜也是很不错,家里那几个小孩也喜欢,再说乔俊林每天还练武呢。
罗用近来得空的时候,就喜欢坐在院子里看乔俊林练武,看他从一身清爽练到满头大汗,濡湿的碎发贴在面颊上脖颈上,当他的头发随着动作被大力甩飞起来的时候,那些汗珠子便也跟着被甩到了空中,一点一点地仿佛会发光一般……
话说这小子最近怎么不扎发髻了,每回练武的时候就扎个马尾,那一头乌黑乌黑的长发甩起来,别提多带感了。
“阿兄。”四娘七娘这时候从外面玩了一圈回来,看她们那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显然是发生了什么不高兴的事。
“怎的了?”罗用问她。
“草儿耶娘叫她嫁给大安坊的孙屠户,那孙屠户都一把年纪了,长得又肥,还满脸大胡子,就因为他许的聘礼多,草儿耶娘便想叫她嫁给那个人。”
四娘这时候本就憋了一肚子话,被罗用这一问,当即一五一十便都说了。
四娘说的草儿,是他们邻居一户邵姓人家的三女儿,她大姐叫花儿,二姐叫叶儿,她就叫草儿。
后来她耶娘又生了个男孩,费尽心思给他取了个高大上的名字,他那名字罗用甚至都不会写,也懒得花功夫去琢磨,那小子自己也不会写,从小被他耶娘惯坏了,根本不是块读书的料,瞅着将来也该是个啃老的。
“草儿她不愿意啊?”罗用问道。
“嗯。”四娘愤愤道。
“草儿都哭了,她阿娘还骂她。”七娘也在一旁搭腔。
让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嫁给满脸大胡子的胖屠户,确实也是强人所难。
至于四娘他们说的一把年纪,罗用若是没记错的话,那屠户看着虽然显老,其实年纪也就三十出头,不过对于四娘七娘她们来说,三十出头确实就是一把年纪没错。
若是不考虑小姑娘的感受,那孙屠户其实也算是不错的人选,听闻他这个人看起来虽然糙了点,待妻儿也是极好的,只他那前妻福薄,年纪轻轻便去了,留下孙屠户一个人又要做买卖又要拉拔儿女的。
站在草儿耶娘的角度,嫁给这样的人吃穿不愁不用吃苦,倒也不算把她往火坑里推,当然对方许的聘礼足够多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
“草儿阿姊不管啊?”草儿翁婆也跟草儿耶娘差不多,一个个都只把家里唯一的男孩儿当心肝宝贝,所以这事也就能指望草儿那两个阿姊了。
“哼,草儿阿姊也回来了,被她耶娘骂走了,哭着回去的。”一说到这个,四娘就更生气了。
“啧。”罗用向来看不上那家人的做派,小门小户的,惯得他们家那儿子也跟富家子弟一般做派,对家里的女孩儿,却恨不得当婢女使唤。
偏心也该有个度,人心都是偏的,这种事在所难免,但是为人父母就该有个为人父母的样子,不管心里怎么想的,行为上总该有些约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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