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秀花帮二狗存钱的事，她暂时没告诉任何人。这钱太多了，她不敢赌人品，也不敢赌小孩子能不能守口如瓶。

　　 倒是二狗出了院子后，直奔大队长。

　　 天已经黑了，家家户户都猫在屋里烤火。

　　 大队长家也是如此。他们家吃完晚饭，宋莲花就叫几个孩子写作业。他则是在盘账。

　　 明年就要分地，他得各家人数统计出来。

　　 就在这时，二狗拍门，手里还拎着两瓶酒，这是李建国得知他要找大队长开证明，特地塞给他的。

　　 他担心二狗说话太硬，惹大队长不开心，回头不给他办。

　　 带了礼物登门，好歹能好看点。

　　 大队长看到他就来气，他还从未见过如此下他面子的晚辈。尤其这还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二狗好似看不到大队长的冷脸，笑眯眯将酒放在桌上，然后跟他寒暄。

　　 伸手不打笑脸人，大队长也不可能将人撵出去，“你这是干什么？”

　　 二狗笑眯眯坐下来，“大队长，我这不是想把户口迁走嘛。我认了张姨当干妈。户口一直在家也不像话！我这么讨人嫌，就不在我爸面前碍眼了。”

　　 大队长没理会他的嬉皮笑脸，一脸严肃看着他，“都是一家人，真要闹这么僵？”

　　 二狗依旧笑着，“大队长，人跟人之间也是讲缘分的。我和我爸没缘分。”

　　 “亲生父子，就是天大的缘分。他再怎么不对，也是你父亲。也将你养这么大！”大队长觉得二狗太狠心了。送一车电器给张秀花，他就不说什么了。那毕竟救了他两条腿，等于又给了他半条命，他答谢张秀花是应该的。

　　 可他要把户口迁走，而且还是在包产到户之前迁走，那就是老死不相往来的意思。这就有点过分了吧？！

　　 二狗颔首，“如果我妈不是死了，我做计他也不想养我。可是谁叫我命大呢。小时候，只要家里有点不顺心，他就打我。棍子打在我身上，你们当然不疼了。我也不怪你们，各家自扫门前雪，很正常。可我不想跟他一个锅吃饭了，也不行吗？我也不是断绝父子关系，这东西也断绝不了。我就只是想分家。而且他有两个儿子，我迟早要分出来单过的。我只不过是提前几年而已。我觉得我的要求合情合理！”

　　 他脸上已经没了笑模样，说话的眼神带了几分冷意，大队长莫名觉得不舒服，他觉得二狗是在威胁他！

　　 见大队长还没开口，二狗笑眯眯道，“其实我来的时候还给公社主任送了洗衣机。”

　　 “你？”大队长不敢相信。公社主任敢公然受贿。

　　 “不是免费送！是卖给他的。咱们北方许多电器都进不来。是因为路途遥远，不值当。可我不一样，我千里迢迢从南方运过来。就是为了让村里人短道我二狗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只要谁对我好，我就会记在心上，只要谁对我坏，我就会一辈子恨他。”

　　 他眼神幽幽的，像是淬了毒。

　　 大队长心里愈发不爽，他含糊道，“公章在大队办，你明天过来拿。”

　　 二狗见他识相，告辞离开。

　　 他这一走，大队长来了火气，“到底是翅膀硬了。也不想想当初我帮了他多少！要没有我，他早就被他爸打死了！”

　　 红兵看完全程，“爸，我看你还是给他写证明吧？！免得他将来恨你。我看他不是个善茬。”

　　 大队长抽了抽烟袋锅子，“怎么说？”

　　 “咱们国家的电器都是国产的。他弄的那些全是国外的货。这东西来路不正，做这种行业那是把脑袋别在裤腰上，没必要惹他。”红兵在南方当工人，可不代表他聋了瞎了。他爱看报纸，总能看到各种时事新闻。

　　 鹏城在抓走私电器这事，他是知道的。可那边风声那么紧，二狗都能平安无恙，可见他的后台有多硬。

　　 大队长沉默不语。

　　 红兵猜到他是丢了面子，“爸，您都这个岁数了，谨小慎微大半辈子，以后可能这套就行不通了。我在外面也看了，敢闯敢干的人才能发财，像我们这些嘴皮子笨的，只能出苦力。”

　　 宋莲花也替儿子说话，“你给他开吧。我刚也听出来了，要是你不给他开证明，他就去找公社主任告你。到那时你丢了大队长的位置不是比现在更丢脸。现在丢脸也只是丢在自家，外人也没看到。”

　　 大队长重重叹了口气，拿着烟袋锅子回了屋。

　　 一直充当隐形人的国祥巴巴跑到爸爸面前，“爸，我也想创业。”

　　 红兵眼睛一瞪，“你才干几天活就想东想西。”

　　 “爸！二狗都能发财，我凭什么不能？”国祥有理有据，“我胆子没他大，不敢倒卖电器。我做吃食。”

　　 红兵还没说话，宋莲花撇嘴，“你做吃食？你在家连锅铲都没拿过？你会做什么吃食！”

　　 “我不做特别难的。我之前跟有才去商场卖凉皮凉面，生意可好了。我求有才教我做法，拿到鹏城摆地摊，肯定比到工地打工来得强！”国祥是真不想到工地干活了。那就不是人干得活，太累了，他怕自己再盖下去，腰都断了。

　　 红兵沉吟片刻，“我给你三个月时间。要是你的收入比打工强，我就让你一直干下去。要是三个月后，收入没有打工多，那就老老实实打工。不许再闹幺蛾子。”

　　 国祥眼睛一亮，立刻蹦起来，“行！三个月就三个月！”

　　 他想开门去找有才要方子。宋莲花却叫住他，“着什么急！外面天都黑了。明天再去吧。”

　　 国祥只能压下心头的急切，回屋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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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一早，国祥扒完早饭，火速冲出家门，与迎面而来的二狗撞个正着。

　　 二狗是来拿证明信的。大队长写完后，盖了章，看着他的神色颇有点几分复杂，“二狗，做人做事别做得太绝。有句老话说得好‘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二狗笑道，“是啊。所以我才没有直接找公社主任主持公道，而是跟您好声好气商量。您终于理解我的苦心，我真的很开心。”

　　 大队长噎得不轻，不想跟这小子再废口舌，他怕被对方气死，挥手撵人。

　　 二狗也没逗留，拿着证明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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