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秀花知道这孩子不敢到人多的地方，所以就借口回了家，绝妹果然跟过来。

　　 她趴在张秀花家的鸡圈后面，问张秀花，“张姨，我听说南方可以打工？”

　　 张秀花微怔，“是啊！怎么了？”

　　 “要我吗？”绝妹双眼放光盯着她瞧。

　　 张秀花还真知道。绝妹今年已经十四岁了，再过几年，她也要被嫁出去。看到两个姐姐就这样嫁人，大概她吓住了吧？！

　　 张秀花告诉她，“要是要，你年龄太小了，只有黑厂才会招童工。工资很低的。”

　　 “能吃饱饭吗？”绝妹要求并不高，“能冻死吗？”

　　 张秀花颔首，“能吃饱！南方温度不高，最冷的时候也就是穿个外套，不用穿棉袄！”

　　 绝妹高兴得差点蹦起来，她抓着鸡圈的网子，急切问道，“车票多少钱？”

　　 “要转车，至少七八十。不过南方天热，你在火车上得买饭吃。”张秀花还提醒她，“鹏城那边要暂住证，要不然会被遣送回来。而且是在挖煤之后被遣送。那边工厂查得很严格。”

　　 绝妹听到要七八十，含笑的脸立刻僵住。这么多钱。她根本掏不出来。更不用说还要暂住证。

　　 “你没有户籍，没人敢用你。这个是非常重要的。”张秀花怕她爬火车，尽可能告诉她更多。

　　 绝妹已经听不见耳里，胡乱点了下头，转身就走。

　　 张秀花叹了口气，她可以帮她度过一时的难关，却无法帮她度过一世的难关。

　　 转眼到了八月底，继东本人终于回来了。原先皮肤很白的继东和继林也晒成了小麦色，本就黑的有才晒得更黑了，就像黑炭头。

　　 他们每人背着大包小包，穿的还是离家时的衣服。继林喜滋滋问，“妈，你猜我们去县城卖什么去了？”

　　 张秀花哪里猜到，不过见三个孩子全都亮晶晶看着她，非要她猜，她也就顺着孩子们的意猜道，“你们带有才去了，肯定是卖吃食！”

　　 继林晃了晃手指，“不对！”

　　 宝林三人也凑过来。

　　 宝林蹦蹦跳跳猜答案，“卖菜？”

　　 “不对！”

　　 瑶瑶羞涩地道，“卖水果？”

　　 “不对！”

　　 珠珠举起小手，“卖米花棒？”

　　 “不对！”

　　 有才笑眯眯看着张秀花，“跟张姨有关！”

　　 张秀花诧异指了指自己，“跟我有关？我除了会做菜，也不会什么啊！”

　　 宝林举小手，“卖鸡！”

　　 “卖鸡蛋！”

　　 “不对！”

　　 一连几个都被否定，孩子们没了猜下去的兴致，继东这才笑眯眯揭晓答案，“是连衣裙。姑姑从首都买的连衣裙真的很漂亮。我就照着那样子画了一张图。正好有一家服装厂生意不景气，我就让他们用剩余的花布帮我做了一百件。没想到卖得特别好。后来我们就做了许多件。”

　　 张秀花抽了抽嘴角，三个男娃跑去卖连衣裙，这怎么推销的？！

　　 “你们怎么卖的？”

　　 继东笑眯眯道，“我们在厂门口支了个摊位，然后大声喊‘服装厂即将倒卖，挥泪大甩卖！’”

　　 张秀花张了张嘴，“你这瞎话张嘴就来啊！那服装厂的领导没骂你？！”

　　 “他们才不管呢。只要生意好就行！”继东喜滋滋道。

　　 继林从兜里掏出钱包，数了五百块钱给张秀花，“妈，我要遥控飞机模型，你让李叔帮我买！”

　　 数完五百，钱包里居然还能剩！

　　 张秀花眼里的惊讶藏都藏不住，但她快不过宝林的嘴，“你们赚了多少钱？”

　　 继东也不怕别人嫉妒，毕竟他只摆这一次，马上她就要去首都上学了。他伸出手指，“六百多！”

　　 这六百多是继东一个人的。因为这主意是他出的，也是他去谈的，所以三人的分成比例是四比三比三。继东占大头。

　　 宝林还欠瑶瑶一笔巨款，听到他们两个月就赚了这么多钱，羡慕得不行，“早知道我也跟你们一块去了！”

　　 张秀花问继东有没有见到许春英和继文。

　　 有才插了句嘴，“见过。他们去卖菜！不过他们时间跟我们并不重叠。我也只见过一次。还是我早上去买菜的时候碰到的。”

　　 在县城是有才做的菜，借用房东家的厨房。

　　 “她生意怎么样？”张秀花担心许春英让人欺负。她那个性子有点得理不饶人，万一跟人起冲突，很有可能会吵架。

　　 有才颔首，“很好啊。我看她卖得挺快的。种类也多，菜也新鲜！还有水果呢！”

　　 不过他只遇到过一次，后来生意怎么样，他就不得而知了。

　　 张秀花让两个孩子快点写作业，“马上就要开学了。”

　　 有才作业最多，他开学就上高三了，毕业班，压力很大。

　　 三个孩子回来的当天，许春英也回来了。因为他们是卖完菜回来，而且还是推着板车，所以比他们晚了三个小时。到了家天都黑了。

　　 三人没从张秀花家门口经过，所以她是第二天才知道的。

　　 张秀花喂完鸡，将鸡蛋数好后递给李建信，他负责运到公社。

　　 “现在鸡蛋越来越多了，一个供销社不够卖！我明天就去别的供销社推销吧？”李建信数了一千个，发现至少还有一千个。他立刻做了个决定。

　　 张秀花颔首，“行！你去吧。现在每天能下两千个鸡蛋。越往后，鸡蛋就越多。直到天变冷！”

　　 九月、十月和十一月天气不冷不热，正是下蛋高峰期。

　　 李建信将鸡蛋搬到三轮车后面。这是他特地买的脚蹬三轮车，可以用来运鸡蛋和豆腐。

　　 他担心路面不好，还在三轮车里面铺了一层厚厚的棉花胎。

　　 他骑着三轮车，费力地蹬着，鸡蛋被运走。

　　 许春英正好过来，看到他的背影，拍了下巴掌，“哎呀，这么多的鸡蛋要是我运到县城去卖，能多赚不少钱！”

　　 她乐颠颠跑进院子，正好看到张秀花将剩下的鸡蛋搬回屋，“秀花？”

　　 张秀花唬了一跳，看到是她，放下鸡蛋，“你回来了？！”

　　 许春英乐呵得不行，打量这鸡蛋个头饱满，比土鸡蛋大一圈，“剩下的鸡蛋卖给我吧！我给你弄到县城去卖。”

　　 “啊！”张秀花惊呆了，“马上就开学了，你还要去县城？！”

　　 “是啊！”许春英拍着巴掌，拉着张秀花到阴凉处坐下，开始诉说自己在县城卖菜的传奇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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