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有大鱼！”

　　 唐九斤一直低着头，风吹颈窝里特别冷，低头能避风，所以她并没看到唐红杏，只听到扑通的水声，还以为是大鱼，惊喜得跳出了草坡，跑了几步，又回来拽唐念念。

　　 “二姐快点，大鱼要跑了！”

　　 唐九斤小爪子冰凉冰凉的，贼有劲。

　　 姐妹俩走到河边，水面上一圈很大的涟漪，唐九斤眼睛嗖地亮了，可随即又暗了下去，愁这么大的鱼怎么捞上来？

　　 水这么冷，跳下去捞冻骨头，小丫头急得抓耳挠腮，早知道应该把渔网带来。

　　 “二姐，我回家拿网！”

　　 小丫头刚要跑，就看到亲爱的二姐，像变戏法一样，拿出了一坨渔网。

　　 “哇，二姐快撒网，大鱼要跑了！”

　　 九斤都没细想，这么大一坨网，二姐是怎么藏在身上的，她只担心大鱼跑了。

　　 唐念念叉开马步，摆好姿势，运足丹田之气，将渔网撒出了一朵花，落在了水面上。

　　 让她跳水里救人，是万万不可能的。

　　 忒冷！

　　 所以渔网她早备好了。

　　 唐念念扯了下网，沉甸甸的，便往上拖，唐九斤也来帮忙。

　　 “二姐，至少有一百斤，晒成鱼干能吃一年！”

　　 小丫头撅着屁股，龇着牙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开心死了。

　　 网越沉，说明鱼越大啊。

　　 终于将网拖上了岸，月光朦胧，只看见网里面黑黑的一大坨，还有些活蹦乱跳的鱼虾，九斤性子急，手忙脚乱地扯开网，要去抓大鱼。

　　 唐念念也不拦着，这是她给小丫头上的人生第一课。

　　 好奇心杀死猫！

　　 “大鱼，大鱼……晒鱼干！”

　　 九斤一边扯渔网，一边哼着不成调的歌，衣服弄湿了都不觉得冷，她的心火热火热的。

　　 终于扯开了网，唐红杏身上有好多水草，一动不动地躺着，兴奋的九斤还没察觉到不对劲，去拿‘大鱼’上的水草。

　　 终于，小丫头的爪子触碰到了‘大鱼’，冰凉绵软的触感，让她的动作停了下来，大鱼怎么没有鱼鳞？

　　 摸起来咋和人一样？

　　 九斤虽然有点害怕，但小孩子狗胆包天，还将‘大鱼’给翻了个身，唐红杏的脸在月光下惨白惨白的，跟死人一样。

　　 “妈呀……二姐！”

　　 九斤吓得头发都竖了，灵活地蹦到了唐念念身上，紧紧搂着她脖子，身体抖个不停。

　　 唐念念嘴角轻轻上扬，小孩子真好玩儿！

　　 她的良心也不痛，反正唐九斤胆子大得连坟包都敢钻，这么点程度啥事都没有。

　　 果然，没多会儿，唐九斤就偷偷去瞄地上的人了。

　　 “下来！”

　　 唐念念嫌弃地推开小丫头，九斤撇了撇嘴，自个滑了下来，紧紧拽着二姐的衣摆，时不时朝唐红杏瞟几眼，越看越觉得面熟。

　　 “红杏姐？二姐，是红杏姐！”

　　 唐九斤终于认出了，也不害怕了，跑过去在唐红杏鼻下探了探，惊喜叫道：“二姐，还有气儿！”

　　 唐念念在按压唐红杏的肚子，这姑娘吐出了几口水，呼吸变得有力了些。

　　 “去叫三伯和三伯娘！”

　　 “哎！”

　　 唐九斤拔腿就跑，小丫头很聪明，没大惊小怪地叫，跑到大队长家里面，才说了这事。

　　 “三伯，红杏姐跳河了！”

　　 正在洗脚的大队长，吓得打翻了洗脚盆，水淌了一地。

　　 三伯娘正在纳鞋底，惊得手被针戳了下，冒出了血珠子，她顾不上擦，冲去女儿房间，果然空荡荡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

　　 “红杏啊！”

　　 三伯娘惨叫了声，失魂落魄地往外跑，被大队长拽住了，沉声斥道：“你想让全村人都知道红杏跳河了？”

　　 跳河可不是光彩事，要是让人知道女儿为了个地主崽子寻死，以后还有哪个男人敢娶？

　　 三伯娘用力捂住嘴，无声哭泣。

　　 大队长夫妻和唐九斤朝河边跑，半路上遇到了唐念念，背着唐红杏回来了。

　　 唐念念也不想这么善心，河边风太大了，唐红杏全身都湿透，要是不弄回来，她怕冻死了。

　　 看着全身湿漉漉的女儿，三伯娘哭得更凶了，大队长脸色也很难看，他没想到女儿会这么烈性，他心疼女儿受的苦，更气女儿为了地主崽子寻死。

　　 回到家后，三伯娘给女儿扒了湿衣服，拿厚被子裹紧了，又去煮生姜红糖水，生姜切成细丝，放了两大勺红糖，煮了浓浓的三大碗。

　　 “趁热喝了！”

　　 三伯娘捧了过来，递给姐妹俩，又捧了一碗，喂给女儿吃。

　　 唐红杏已经醒了，双目无神，神情木然，跟木头人一样。

　　 不能嫁给春荣哥，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大队长吧哒吧哒地抽着烟，他回家后，就撕了年历纸，裹了烟抽，烟雾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里面，屋子里都是烟，呛死人了。

　　 现在这个时候，农村基本上没有去外面抽烟的自觉性，就连家里有孕妇，很多人都不忌讳地抽烟，唐念念捂住鼻子，冲大队长说道：“三伯，你去外面抽，呛嗓子！”

　　 她肯定不能委屈自己。

　　 大队长愣了下，神情愕然，小丫头居然让他去外面抽烟，吃熊心豹胆了？

　　 但对上唐念念冷漠的眼神，大队长下意识地起了身，老老实实地去外面了，就着北风抽完了烟，心里的火气也神奇地消失了。

　　 唐红杏喝完了一大碗姜汤，脸色好看了些。

　　 三伯娘抱着她哭。

　　 “哭个屁，丢人现眼的东西，为了个男人寻死觅活，老子辛辛苦苦养你十九年，你就是这么报答老子和你娘的？”

　　 大队长黑着脸进屋了，指着唐红杏低声骂。

　　 唐九斤缩了缩脖子，三伯比她爹凶多了，她慢慢退到二姐旁边，还是在二姐身边更有安全感些。

　　 “别以为跳河就能威胁老子，宣春荣你这辈子都别想嫁，你二哥在部队，大哥三哥在城里上班，你难道想害全家人跟你一起倒霉？”

　　 大队长很生气，他也心疼女儿，可他得为儿子孙子考虑，和地主联姻，必然会影响儿子孙子的前途，他不能一时心软，害了全家。

　　 “爸，求你成全我，我可以 断亲，不会连累二哥三哥的！”

　　 唐红杏哭着乞求，她也不想连累家里，所以她可以签断亲书。

　　 但她还是会替二老尽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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