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爷子面色阴沉，不发一言，山上的空气变得十分安静，只有一阵阵的轻风吹过。

　　 大队长额头上冒出密密的冷汗，腰都不敢挺直，内心忐忑不安，京城来的领导真不好伺候，还是公社领导好相处，没啥架子。

　　 “领导，我三叔说笑话，哈哈……他最喜欢说笑话了！”

　　 大队长干笑了几声打圆场，周老爷子朝他深深地看了眼，看得他头皮发麻，两腿发软，只觉得这一眼，像 是长了钩子，把他的心肝脾肺都钩出来了。

　　 “唐队长，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今天必须挖开这儿！”

　　 周老爷子指着塌方的山洞，语气森然，没人敢违抗。

　　 “哎，我这就去叫人。”

　　 大队长想都没想，脱口答应，但说完后，就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比他的性命更重要，便壮着胆子问：“领导，挖山洞工分怎么算？”

　　 干白工肯定不行，他能答应，唐村人也不会答应。

　　 “让你干就去叫人，问那么多干什么？”

　　 之前给唐念念钱的干部，沉下脸，厉声训斥。

　　 男人觉得唐村的风气太差了，刚刚还以为只是那漂亮姑娘市侩，现在看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大队长就是个钻进钱眼的东西，能带领好大队才怪！

　　 “领导，干活这事得先讲清楚，要不然是糊涂账，我当大队长十七年了，唐村连续三年被评为先进生产队，我还当过生产标兵呢！”

　　 大队长也不高兴了，空口白牙地一说，也不承诺啥，他可不能去跑这腿。

　　 不管是京城领导，还是县城领导，想让唐村人吃亏上当，那就不是好领导，他就得替乡亲们争取好处。

　　 反正他家八代贫农，一清二白，不怕被人查。

　　 县城的几位领导脸色变得难看，觉得大队长丢了诸城的脸，可当着周老爷子的面，他们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狠狠瞪着大队长。

　　 公社干部都哑了一样，缩得远远的，恨不得没人看到他们。

　　 有县里的领导在呢，轮不到他们开口。

　　 而且他们觉得大队长没说错，不谈工分就让人干活，跟不以结婚为前提搞对象一样，都是耍流氓。

　　 大队长虽然腿发软，心里怵得慌，可还是咬着牙，站得笔直笔直的。

　　 他又没错，怕个屁！

　　 “只要来干活的乡亲，一天两块钱工钱，这笔钱我私人出，唐队长，能不能麻烦你快点找人，我孙子在里面还不知道什么情况，请你理解我的心情！”

　　 周老爷子开口了，声音嘶哑，神色悲痛，背都有些佝了，看起来老了不少。

　　 他这么一副作态，大队长立刻愧疚上了，觉得他太斤斤计较了，人家孙子都失踪了，死活都不知道，他却还计较一点工分，太不应该了。

　　 “我现在就去叫人！”

　　 大队长拔腿就下山，跑了几步，他又停下，转身劝道：“领导，我觉得你孙子应该不是在这山洞里，那么多毒蛇呢，里面肯定没人，要不你换个地方挖？”

　　 他真是这样想的，这山洞邪性的很，真不像有人。

　　 大队长纯粹是担心周老爷子浪费一大笔钱，还干了白工，耽搁了找孙子的时间，他真是一片好心。

　　 “让你干什么就去干，哪那么多废话！”

　　 县里的领导大声训斥，觉得大队长不仅市侩，还没点眼力见，没见老首长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吗？

　　 还在那儿叽叽歪歪，真是欠骂！

　　 大队长也被骂出了火，转身就下山了，反正不是他孙子，他管那么多闲事干啥。

　　 一天挣两块钱，让村里人都来挖，这钱不挣白不挣，挣了也是白挣。

　　 哼！

　　 十来分钟后。

　　 村口的喇叭响了。

　　 “喂喂喂，紧急通知，除了卧床不起和坐月子吃奶的，能动的人都去山上干活，一天两块钱！”

　　 大队长说了三遍，村民们都兴奋了，一天两块钱啊，这可真是天上掉钱！

　　 地里干活的，袜厂上班的，村口唠嗑的老头老太，全都回家拿了工具，朝山上跑。

　　 就连卧床不起多年的老太太，也垂死病中惊坐起，精神抖擞地上山了。

　　 这两块钱比华佗还好使。

　　 山洞外，片刻间就聚满了村民，老人小孩都有，二百多人挤得满满当当的，将周老爷子他们都挤到了边上。

　　 “唐队长，只留下青壮年，老人小孩都让他们回去！”

　　 周老爷子脸色阴沉沉的，看大队长的眼神很不善。

　　 一群山野刁民还想占他的便宜，岂有此理！

　　 大队长讪讪地笑了笑，转身时变了脸色，暗骂周老头说话不算话，还是京城大官呢，真没品。

　　 他让老人小孩都回家了，山上的人少一半，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

　　 “真是邪了门了，好端端的山怎么塌了！”

　　 “雷劈的呗，昨晚上的雷多响，难怪那些蛇突然不见了，肯定是被雷吓跑了！”

　　 “这事真邪门，会不会是触怒了神仙？”

　　 “嘘，别说了，领导们都在后边站着呢，可别把咱们抓去劳动改造！”

　　 村民们一边干活，一边小声议论，而且他们说的是方言，语速又快又急，不是本地人根本听不懂，并不是太担心被人听到。

　　 唐念念表情漠然，从昨晚塌方，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几个小时，周斯明就算再命大，也逃不掉这么严重的塌方。

　　 没死也不怕，她会想办法让周斯明死透的。

　　 周老头她目前不方便动手，周斯明她可用不着忌惮。

　　 唐念念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里都是水雾，她懒懒地转身，要回家睡觉了。

　　 “你怎么走了？让你走了？”

　　 给她钱的那个男人，语气不太好，还用手指着唐念念。

　　 “让我带路，我带到了，还有什么事？”

　　 唐念念神情冷然，这男人已经第二回触怒她了，一看就是个作威作福的狗东西。

　　 “领导还在山上，你下去干什么？在这站着！”

　　 男人语气更不好了，觉得唐念念太没眼力，和大队长一样，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全村没一个好的。

　　 “我身体不好，站久了头晕！”

　　 唐念念身体晃了晃，突然靠在了大队长身上，眼睛紧闭着，脸色惨白，冷汗直流，随时都要挂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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