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瑾苦口婆心，元一终于动摇了。

　　 他点点头：“顾姑娘说的是，不过兄弟们此刻众志成城，我的信，领头人见了后，会听吗？”

　　 顾瑾解释：“如果元大哥将事情说明白，领头人却仍然一意孤行，那就代表为首之人，别有用心，他是故意将你们引入一条死路，既然他不仁不义，那你们又为什么还要替他着想？”

　　 元一在得知造反之事朝廷早已洞悉后，心里已乱如一团麻，此刻听到顾瑾的分析，那一团乱麻瞬间理出了一个线头。

　　 对啊！

　　 领头人如果不听劝解，执意要带着兄弟们去送死，那绝定是有阴谋，也许，他就是朝廷安插在伤兵所的间客。

　　 元一醍醐灌顶：“小瑾儿说得没错，是这个理！听你的，我们离开伤兵所。”

　　 顾瑾见他点头，这才说明自己的来意：“元大哥，元五哥，实不相瞒，异鬼作乱后，我们一路逃难到京城，承蒙樊訾枋大人的照顾，在他的帮助下，我家取得了京城户籍，并且在玄武街也置办了一套院子，你们要是不嫌弃，正好我缺护院，你们可以过来搭把手，月例银子肯定不多，但是管饭。”

　　 “另外户籍一事，你们大可放心，我现在攒下不少钱，给你们办理户籍的银钱足够。”

　　 “你们觉得怎么样？”

　　 她特意打探过。

　　 伤兵所的伤员都是军籍。

　　 所以，秦松和元一他们能够留在京城。

　　 如果他们要离开伤兵所，朝廷会将军籍销户，另外发放原户籍，拿上原户籍之后，士兵们可以返回户籍所在地，也可以留在京城。

　　 朝廷开恩，凡退伍的士兵办理黑籍，无需排队，特事特办，但是，一张黑籍需要一百两银子……

　　 想要留在京城的士兵，只需要拿着销户的军籍证明和银钱，去府衙办理京城黑籍即可。

　　 说是朝廷开恩，可是那些伤兵，手里哪有那么多钱，要不然也不会逼得想要举兵造反……

　　 顾瑾说话时既没有高高在上也没有露出怜悯之心，元一和元五听到后，只觉得她很实在，好像家里确实是缺人，顿时心中一喜。

　　 元五意动了。

　　 他不想死。

　　 也不想回建州。

　　 他想留在京城。

　　 眼下既然有这么好的机会，哪能让它溜走！

　　 “大哥，别犹豫了，我们就听顾瑾的吧，等回伤兵所就递交辞呈，那主事早就看我们不顺眼，肯定会很快放行。”

　　 元五顿了顿，又说道：“现在回想，那人鼓动我们造反，本来就很蹊跷，他只怕本是朝廷的探子，就等着我们上钩呢？”

　　 元一点点头：“五弟说得是，可？其他兄弟呢？不管了？”

　　 元五气得翻了一个白眼：“怎么管？身体健全的他们能够养活自己，其他缺胳膊断腿的，那么多人你养活得过来吗？再说了，刚刚顾瑾不也说了么，只要安安分分，朝廷会放他们一条生路，你就不要操那份闲心了。”

　　 顾瑾：“……！？”

　　 她只是推测，并没有肯定，元五却将其一锤定音，就……

　　 他真的，性子与两年前还是一模一样，干脆利落。

　　 元一也是，七兄弟死得只剩下两人，心底却始终保持着那份良善，这种品质在乱世，难能可贵，顾瑾很敬佩这样的人。

　　 毕竟末世后资源匮乏，队友与队友之间一定要相互信任，但凡有一个背刺的，对团体来说都是灭顶之灾。

　　 所以，顾瑾挑人，品格摆在第一位。

　　 “元大哥。”

　　 “我知道你放心不下伤兵所的弟兄们，这样，你们回去后，找一个代为传话的人将此事告知，无论他们选择继续追随领头人或是选择退出，都由他们自己决定，这样可好？”

　　 元五觉得这很可以。

　　 他点头如捣蒜：“大哥，顾瑾说得对，就听她的罢，我们赶紧回去办理退伍事宜，省得夜长梦多。”

　　 元一望着弟弟急切的模样，终于下定了决心。

　　 罢了。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他既已将所有事情告知，那弟兄们是死是活，都在他们自己的一念之间……

　　 “行，那就这么办。”

　　 “不过，顾姑娘，我们两人都不识字，写给领头人的书信，还得劳烦你了！”

　　 伤兵所造反之事可是大罪，自己横插一手，已是冒了风险，顾瑾绝不敢再暴露自己的字迹。

　　 她想了下：“行，不过此处并没有笔墨纸砚，你们且等等，我去去就回。”

　　 顾瑾起身朝外走去，走到门口时忽然想起什么又叮嘱道：“元大哥，元五哥，你们喝茶的时候吃点糕团，这样就不会茶醉了。”

　　 元一羞得满脸通红：“晓得了，多谢顾姑娘提醒。”

　　 待她的身影消失，两兄弟放松下来后，才发现背后全是冷汗。

　　 元五若有所失：“大哥，你说两年前在大山时如果选择和顾瑾一起留下来，我们一家人是不是也都能够活下来？”

　　 元一沉默了很久。

　　 直到元五等得不耐烦又问了一句才回话：“不知道。”

　　 没有发生过的事情谁又能预知？

　　 其实那时顾瑾和李家人老的老，幼的幼，并且还有一个孕妇，元一曾想留下帮衬他们，可有几个弟弟不同意。

　　 他实在拧不过，只能留下一辆推车……

　　 他要早知道跟着秦松领的大部队会遇见韩沐，那肯定会选择留下来与顾瑾同行。

　　 这时，元五不甘心道：“小七做过梦，他梦里梦到过跟随秦松会死，他提过的，是二哥和三哥不信，要不然，小七肯定还活着。”

　　 因为激动，他说话的声音拔高了不少。

　　 元家虽然有七兄弟，但兄弟与兄弟之间的关系也有亲疏。

　　 元五很敬重大哥，但与元七关系最好。

　　 小七人单纯，每天能多吃一口饭就很开心，也从来不会反驳人，所以与他交谈总会得到附和。

　　 那时，小七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说他做的梦……

　　 不过，他的梦时灵时不灵，大家伙每次听听后全都不在意。

　　 正因为如此，他说跟随韩沐会死，元家兄弟那时都不信，只有元五半信半疑，却也没有太当真。

　　 元家死了那么多兄弟，元一知道大哥心里很愧疚，他也不想旧事重提，可如果不说出来，此事便如鲠在喉，让他心情始终难以平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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