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薄巧慧(29)
窦漪房的确不信,或者说从小到大,在她眼中刘启总有挑得出错的地方。
如今亦然。
“若论年轻有为,长安多的是人才,皇帝怎么不提拔他们?
“那几人比下有余比上却不足,皇帝如此任人唯亲,可知后患如何?”
他难道要做个被后人唾骂的昏君不成?
窦漪房只觉得头疼:“皇后到底做了什么,让皇帝你也跟着昏头了,做出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混账事来?”
刘启不为自己辩解,却听不得别人中伤,哪怕是自己的母亲。
所以语气也冷了下来。
“皇后不曾说过什么,朕也当不起任人唯亲,扶植外戚的昏君之名。”
也不想与她维持什么表面的和平。
左右她从来只认定自己以为的事实,听不见别人的解释。
刘启揭开了关键。
“母后此刻教训朕,为何先前窦家封爵之时,您不曾阻拦呢?”
舅舅,表兄,表弟,哪一个不是侯爵在身…
窦家的女子也是百家来求姻亲,谁人不知窦家得太后荫庇,深得圣心?
说外戚,窦家如何不算?
被他的反问冲击到,窦漪房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刘启没有犹豫,依旧反问:“窦家可以,为何薄家不行?”
“您可以为母族考虑,又为何皇后不行?”
“窦家满门显赫难道都是凭功劳挣来的,还是凭着太后娘娘的尊贵得来的,您再清楚不过”
“薄家不求显赫,只求族内子弟能有为朝效力的机会,您又何必阻拦?”
他答应巧慧的事,自然会做到。
她甚至不求奢侈的百年富贵,只求薄家能有一个展现的机会,族内子弟各凭本事也好。
刘启如何能不答应?
所以也容不得自己的母亲这般曲解,“皇后没有插手前朝的野心,也没有把持后宫的威严,更没有惑乱军心的言辞,望母后高抬贵手,莫要再为难。”
被自己的儿子冷冰冰地警告,甚至是威胁,窦漪房心像是扎进了冰凉的刀刃,心口和太阳穴一阵又一阵地发疼。
“皇后没有野心,难道哀家就有?难道你舅舅表兄就有野心不成?”
无论是废太子,还是提拔薄家的人,皇帝都没有与自己商议的念头。
窦漪房知道不该,却还是忍不住猜忌。
皇帝是不是在防备着自己?
这个念头一浮现,窦漪房止不住地心寒。
她和皇帝,即便是先前不睦,却也不至于离心至此,不至于走到如今的境地…
“你莫不是在防备着哀家?”
刘启微怔,冰冷的视线有一瞬闪烁,但念及母子之情,还是缓和了些。
也觉得心寒。
母后居然以为自己在防备她?
“母后何必如此揣测,朕绝无此意,也绝无猜忌窦氏一族的含义。”
“巧慧的确不曾如母后所猜测的那般,儿臣只是关心则乱,也希望母后往后,莫要再因此而揣测皇后。”
所以他与自己争吵至今险些分崩离析,就是为了皇后?
窦漪房寒凉的心还没有停歇。
没有再理会他的话,兀自平息了好一会,这才勉强压住情绪。
许久,才缓和。
只是声线也冷硬,她还关注另一件事。
“储君之位关乎江山社稷,需得早日定下,你可有人选?”
刘启其实有人选,可对上母亲的视线时,话语停顿。
莫名明白了她想说什么。
那样的眼神他太熟悉了,依旧是想掌控他,却又吝啬给予温情。
刘启不禁冷笑,“母后有何见解?”
又来了,这不客气的语气,简直不像是和母亲说话,仿佛是自己是他的仇人。
窦漪房刚刚压抑的火气再次飘了上来,“彻儿便不错,稳重而有担当,皇后无法孕育子嗣,你若不忍心,便将彻儿记到皇后名下…”
听听这些话。
理所应当,甚至带着冷硬的命令。
“母后——”
刘启听不得子嗣,也听不得无法有孕这样的字眼。
听见她略带贬低地提起此事时,心头那点尊敬再度被抛到了脑后。
“太子人选如何朕自有定夺,如您所说窦家不曾有插手朝政的野心,还望母后能践行承诺。”
说完转身离开,大开的宫门在夜色下显得漆黑而死寂。
唯有夜风呼啸着,撕扯着窦漪房缓缓凝结绷紧的神经。
皇帝莫非真的在防备她?
她不过是谏言,到底为何走到了这一步?
皇帝当真对自己没有防备?当真对窦家一如往昔?
……………
宫殿沉浸在一片宁静之中,月光如水洒落在青石地板上,映照出窗外那朦胧的景色。
巧慧本该困倦的精神此刻因为得知宫里白日发生了什么,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栗姬被废,太子也被废。
这是早有预料之事,可真的发生之时,却依旧感觉难以置信,需要时间消化,也没有意料之中的快感。
她隐隐知道原来刘启今日带自己出宫是想避开什么,却没想到避开的是这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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