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不得身侧还有个顾先生,沈棠急忙追问舞伶:“棺材?什么棺材?何时的事情?”
舞伶吓得抱着头,抖如筛糠。
顾先生目光幽幽看着沈棠,问出心中疑惑:“发生在你自己身上的事,你不知道?”
沈棠没好气地回应:“老子被偷家了。”
“偷家?这话是何意?”顾先生被她凶一句居然没有冒火,反而虚心求教,这个反应在熟悉顾先生为人的熟人看来是非常不可思议的。
“我失忆了!”
沈棠的坦白来得令人猝不及防。
看着顾先生因为惊愕而微微睁圆的眼睛,她自嘲笑笑:“很惊讶很错愕对不对?我忘了发配前所有的事!连龚云驰口中的‘妻兄’身份是他主动安给我,我顺水推舟认下来的。”
顾先生一时怔然,似乎没想到会是这般。
半晌,他问:“可——为什么?”
沈棠道:“为什么?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要冒领身份?不为什么!纯粹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而已。偏生你们自作聪明!再者,我怎么知道身份是真假?兴许我真是他妻兄呢。”
顾先生抿着唇,陷入了沉思。
起初他以为自己已经拨开谜团看到真相,但随着舞伶爆出来的秘辛,事情反而更复杂。
沈家大娘子失踪,从龚骋的反应来看,他与龚氏对此事完全不知情更不知新妇换了人。
眼前的沈郎失忆——姑且信了他的说辞——那沈郎以前的身份是什么?
为何跟沈家大娘子有六七分像,还被沈氏拿来当沈家大娘子的替身嫁入龚氏?
难不成真是沈氏流落在外的男嗣,毕竟世家贵胄表面光鲜,内里肮脏也不是空穴来风。
可,若两族没遭遇夷族和流放而是顺利结亲,新妇身份不会被发现吗?这完全不是结亲是结仇啊!又不是替嫁题材的市井话本,话本能阴差阳错巧成书,现实真能不死不休。
瞬息之间,顾先生已经生出了无数念头。
沈棠比他更加头疼。
她不介意吃瓜,也不介意吃瓜吃到自己身上,但她介意吃到自己身上的瓜还吃不明白。
人一烦躁就容易动怒失控,她耐心尽失,直接上暴力威胁舞伶,试图用武力让她冷静下来回答她的问题,结果自然是不行的。这时候,顾先生轻拍她的肩膀道:“让在下来。”
沈棠:“你能问出什么?”
顾先生道:“在下有手段。”
言灵是个好东西。
乱世两百年,早有走偏门的酷吏专门研究折磨人、从人嘴巴抠出真相的言灵。
不巧,他会。
再加上他那个令人不喜的“文士之道”,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为这一行而生的,无人能在他面前撒谎——除了身边的沈郎。他还是第一次碰到不用言灵,纯粹控制心神防止窥心的。
这无疑需要强大的自控能力。
沈棠将舞台让了出来:“行,你来。”
顾先生两指捏着舞伶下巴,看似枯瘦如柴的手却极有力道,任后者如何挣扎都挣脱不开,还留下明显指印,迫使对方目光与自己对视:“权衡在手,明镜当台,可以摧邪辅正,可以去伪存真。”
精简起来就是【去伪存真】。
沈棠皱了皱眉。
这道言灵她在祈善那边也看过,但效果却是撕开敌方军阵布下的迷障,更清晰看清敌方动态。这位顾先生也用,但效果却是问讯。
果然,相同的言灵在不同人手中有不同见解和使用途径,效果自然也不一样。
言灵发动,顾先生放心询问。
“棺材是何时送来的?”
舞伶面无表情:“大婚前半月。”
“沈郎可是沈氏在外的子嗣?”
舞伶怔了怔,迷茫地道:“不知。”
不知就是不确定了。
“棺材的来历你可知道?”
舞伶自然不知道。
她将先前说过的“听后院看角门的仆役说,有天晚上送来一口很奇怪的棺材”复述了一遍。
顾先生倒是有耐心:“是谁送来的?”
舞伶道:“沈二爷。”
顾先生又问沈二爷是谁。
沈二爷,也就是沈家大娘子父亲的同胞兄弟。不同于沈大爷在官场做官,沈二爷就是个醉心古董藏品的风流名士。每天闲着没事跟人玄谈玩乐、曲水流觞、游山玩水……
他的言灵,十个九个玩。
沈棠对原身啥来历其实没多大执念,但舞伶揭露的一部分真相实在是渗人——原身躺棺材里被爱好古董文玩的沈二爷连夜送入沈府,还是一口奇怪棺材,怎么想怎么怪异。
顾先生认认真真吃瓜,喃喃:“难不成沈郎其实是沈二爷在外的沧海遗珠?一直被他养在外边儿,因为身体出了事情被他带回来,正巧顶了沈大娘子的缺,替嫁出去了?”
沈棠:“顾先生爱看市井话本?”
狗血套路知道还挺清楚。
顾先生诡异地沉默了三息。
沈棠道:“沈氏都死光了,知情者也没了,这舞伶不过是陪嫁,她能知道多少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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