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酒隐约知道,自己昏迷过去了很久。
她在一片深深浅浅、不断翻滚的黑暗中漂浮着,神智思维时断时续,恍惚之间连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记得了;直到她挣扎着睁开眼皮,视野从一片迷雾里渐渐清晰起来的时候,身体的知觉也才一起复苏了。
灰白色的天花板上,浅浅地裂开了几道长长的缝隙,好像一只巨大蜘蛛刚刚准备开始织网。
发生了什么来着?
她皱起眉头,感觉记忆也全被打成了碎片似的,需要她使劲把它们重新一块块拼起来。啊,对了,是那张她从邦尼兔手中拿到的浮世绘,一拿出来,她就被lava吞没了……这么说来,她现在就该是在医院里了?
那浮世绘还在她手里吗?
想到这儿,她艰难地抬起脖子,想看看自己的左手,再看看医院到底长什么样——落入眼帘的,是一间全都涂成了白色的小小房间。房间四壁狭窄逼仄,除了医药柜、身下的单人床和旁边的输液架之外,什么都容不下;房间这么小,却配了一个沉重厚实的大铁门,感觉好像马上要失衡了似的。
医院原来就是这样子的……林三酒刚升起这个念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她仍旧抬着脖子,目光搜寻了几圈,不由张开了嘴。
她的左手臂没了。
从握着浮世绘的指尖开始,她的手掌、手腕,一路延伸到上臂,全都不见了。或许是因为被吞进lava的时候,她正攥着浮世绘的边缘,它倒是跟着她一起进了医院,此时正皱巴巴地躺在原本应该是她左手的地方——地狱门缝里那一颗与其他百鬼相较之下尤其巨大的深红色恶鬼头,此时好像感觉到了她的目光,骨碌碌朝她一转眼睛,随即深深皱起了光秃秃的眉毛处皮肤。
……怎么,连一个特殊物品里的鬼都要对她表示失望吗?
林三酒也朝恶鬼翻了一下眼睛:反正从今天起,它的主人就降级了,爱咋咋地。
与邦尼兔的一战,收获比她想象得要大,不仅仅是拿到了一个特殊物品,还让她发现了这一轮游戏中的lava地点。联想到邦尼兔那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你在游戏开始后用过几件特殊物品?”),答案就立刻呼之欲出了:这一轮游戏的lava,正藏身于进化者储存特殊物品的地方。
更具体一点说,熔岩应该是“卡”在“第三件拿出来的特殊物品”和“储存空间”之间的;当进化者拿出第三件特殊物品时,就会被流淌出来的lava猝不及防地吞没。
鸦江说得真是一点都没错:谁能想到会从这种地方冒出lava来?
林三酒之前已经拿出过一次【龙卷风鞭子】、一次【画师】了,再加上她将浮世绘一收一放,自然就落到了医院里。只不过她知道得有点儿晚了,现在进了医院,也警告不了黑泽忌了。
不知道她走后鸦江怎么样了?
她从喉咙里低低地发出一阵呻吟,慢慢用还扎着吊针的右手撑着身体,翻向右边坐了起来。幸亏被吞没的是左手,她一边想,一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病号服,顺手将浮世绘再次卡片化了。
波西米亚和人偶师,应该就在这扇铁门之外吧?现在也和她一样,待在一间狭窄病房里吗?
她的左手触碰到lava后,惩罚就是彻底消失了;那人偶师——她想了想,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穿着黑色皮衣的无头身体,不由打了个战。
【鬼绘】
这是一幅内容罕有、色彩大胆鲜明的浮世绘作品。传说在百鬼夜行的时刻,地狱大门会在黄泉界打开,露出一只深红色鬼王;凡是不慎撞见鬼王的人都会被迷惑住心智,随着百鬼的队伍一起进入地狱大门,从此成为百鬼之一。也就是说,画面上的每一个表情各异、生动鲜活的鬼,都曾经是进化者之一噢。
使用方法:非常简单,只要拿起画卷,让它碰上观赏者的脸就行了。这样一来,观赏者才会被如此强烈、如此近距离的艺术冲击所感动,不由自主地感受到艺术的召唤,从而与浮世绘融为一体。
注意事项:因为画纸大小毕竟是有限的,所以无法容纳无穷无尽的夜鬼。当数字达到上限的时候,之前被吸入画卷的进化者就会按照顺序一个个被重新释放出来。
邦尼兔真不愧是一个近战系的进化者,手上都是靠近战才能发挥出最大效力的特殊物品。
先出去看看吧,如果能出去的话。
林三酒将挂着吊瓶的输液架拖在身后,慢慢走近铁门,她浑身上下都被抽掉了骨头似的,疲软得凑不出多少力气。好在铁门上的几把大锁,都是为了不让外面的人进来,而不是为了令她不能出去;她一个个地打开锁,在“吱吱”低响中,将沉重的铁门拉开了一点缝隙。
她下意识地想象过很多次医院的模样,不过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它看上去应该是一栋普通的建筑物,墙上挂着红十字一类的东西——她没想到,自己在第一次看见医院内部的时候,居然连视野都眩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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