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玩笑吧?
事情为什么会演变成眼下地步?
如果她现在使劲闭上眼、再睁开,会不会看见卧室天花板?
不,不是梦——府西罗依然立在几步远外的黑夜中,似乎下意识地想与她保持距离。
宽松衣服被风鼓荡着,一侧贴着他身子,形成又薄又瘦一道轮廓,好像脆弱得抵不住夜风,风一吹就即将化散了,挥洒入暗黑色的世界里去。
好像根本不可怕。
“重要的人的死亡……是指我?”林三酒转过身,指了指夜幕下的Exodus。“以及船上的大家?”
“你和黑泽忌,是最主要的二人。”
府西罗垂着睫毛,声音极轻,好像怕惊动了谁。“我继承了离之君的记忆与感情,黑泽忌自然是不用说的。可是即使我全心全意地喜欢你们,我的接纳也有限。我本来想,如果我再等一年,等我与每个人都相处过了时光,有共同分享的记忆,那么每一个人对我而言都会变得重要。不过我也没想到,今夜就要开始了……”
林三酒深深吸了一口气,还好,情况还不算最坏。只有她和黑泽忌两人是目标,这不是问题;不论如何,他们可以战斗。
“所以,除了我们二人之外,其他人可以走?”
“不能。”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府西罗的语气再次变成了强迫似的淡漠。
出于自立的誓言,他不得不回答林三酒的问题,但他并不愿意;心神好像早已去了极遥远的地方,与世界漠然相望。
“一,他们不会丢下你和黑泽忌不管,肯定会来阻碍我。二,你和黑泽忌也需要感受到绝望……可是你们两人,很不巧都是会死战到最后一刻的类型吧?我强大与否,影响很小,所以你们的绝望,必须要有加码。”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当林三酒明白过来,她再也没忍住,一瞬间忘记了恐惧,怒喝道:“你小时候看见的是幻觉!你要为了一个不可能重现的幻觉,杀掉所有人?”
肌肉紧绷得太过,抽痛颤抖,就像她的声音一样。
“退一万步说,就算你果然看见了世界之上的世界,你又怎么肯定,打开它的条件就是那三个?”
“我不百分之百肯定。”府西罗低下头,发丝滑下来,柔软地飘荡在风里。“不过,我一项一项地排除,一个组合一个组合地尝试……到了如今,它是最有可能成功的办法了。”
林三酒静了静。
“……你是什么意思?”
“我不是说过了吗?”府西罗伸出手,将凌乱头发拨回脑后,露出了一双沉沉如深湖一样的眼睛。“我尝试过无数办法。”
以往明明是“离之君”这一人格,借用了府西罗的身体与外貌,可内里的人一换,容貌气质却几乎迥异——桃花仍在,被凝冻于枝头上,在寒凉夜风中,即将纷纷跌入深渊一般的黑沉湖底了。
“我用父亲试过了,不行。”
府西罗不好意思地无声笑了一笑,好像暗夜里一瞥之下的白雪。
“大概因为他对我而言不重要吧?我确实对他漠不关心。或许姑父是另一种‘重要’呢?可是姑父的死也没有用,或许是他人太脏,死得也太脏,不够资格。后来我试了试安司,可是我无法让她达成母亲那一夜的心境——更何况,我是隔了两个世界才找到她的,当时她中了堕落种的毒素,开始了衰败和变异,究竟保留了多少理智,我也不好说。
“我试了多少方法、验证了多少理论,连我自己也数不清了,现在想想,只觉好累啊。不过在反复尝试和组合里,慢慢地,我总结出了规律……所有尝试都没能同时达成的四个条件,如果同时达成了,是不是就可以打开世界之上的世界了?”
他仰起头,近乎着迷一般望着夜空,喃喃说道:“有没有可能失败?也有。不过我依然要试啊。”
还有什么办法,能阻止他?
该说什么,才能将他从偏执妄想中唤醒?
“等等,你刚才说的是四个条件,”林三酒忽然反应过来。“你只告诉了我三个。”
府西罗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还有一个是什么?”
“反正肯定会满足的,就不用问了吧?”府西罗微微侧开头,有一瞬间,简直像执拗的小孩。“你知不知道,也会被满足。”
总归不会是比全员死亡更可怕的要求……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林三酒从余光中扫了一眼远处的Exodus,茫然地计算着以自己最高速度,需要多久才能回去,又要多久会被府西罗拦住。
上次用Exodus逃出了枭西厄斯之手,还能再来一次吗?
大家怎么样了?
“想回去吗?”府西罗好像察觉了,柔声问道:“担心他们?”
林三酒的目光霎时切回他身上,咬着牙问道:“你……动手了?”
府西罗幅度极轻地耸了一耸肩,不知道是提不起力气,还是不愿意深谈。他终究还是轻轻叹了一口气,说:“我没有亲自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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