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恶鬼司大牢。
何不凝从鬼奴狱卒手里接过灯笼,走过一座座监牢,前往恶鬼司最深处。
两边监牢大都是空的,但凡在盛京及周围抓捕的恶鬼,最终都会送去其他州郡关押,天子脚下,不容任何隐患留存。
深处监牢,何不凝挑起灯笼,亮光让里面那一身素衣,披头散发的男人眯眼偏头,躲避突然袭来的亮光。
他浑身被锁链捆缚,双手更是被一个黑铁壳子完全罩住,让他每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咳咳咳,小师弟你总算是来看我了。”
墨砚书眼也不睁,便知来人是何不凝。
何不凝让身后跟随的鬼奴狱卒打开牢门,那鬼奴狱卒站着不动,何不凝面色微沉,从腰封中取出丞相的玉牌,鬼奴狱卒这才将牢门打开,让何不凝进去。
让鬼奴狱卒退开,何不凝挑着灯笼进去,走到墨砚书面前蹲下。
墨砚书逐渐适应光亮睁开眼,看何不凝眉头紧锁,满面愁容。
这才回到盛京多久,何不凝整个人就憔悴不已,不复秦州时的意气风发。
墨砚书咳了两声,笑道,“你不是来救我的,是来劝我的对不对?连你也觉得丞相大人所作所为与你心中道义背驰,心中拿不定主意了对不对?”
何不凝敛眉吸气,不得不说,墨砚书很能看透人心。
何不凝取下腰间水囊打开,递到墨砚书嘴边,喂他喝下一些。
“鬼戏班背后之人并非我父亲,而是虞太后,她面上敬我父亲,实则背后一直在扶持鬼戏班在各地作乱,意图发难镇邪司,治我父失职之罪,让他告老还乡,还政于陛下。”
墨砚书抿唇,缓了口气道,“这鬼话你信吗?”
何不凝沉默着,将水囊收起。
墨砚书道,“即便这是事实,可你爹,咱们大玄的好丞相难道就真的在秦州出事之前一点也不知情?就没有纵容虞太后胡作非为?没有顺水推舟,最后坐收渔翁之利?”
何不凝眉头紧锁,说不出话来。
墨砚书哼笑,“你啊,就是被他给骗了,他口口声声说着苍生大义,可到头来最先被牺牲的,就是他口中的苍生。”
何不凝还有一丝挣扎,“他也是为了能够彻底终结这一切,天地规则如此,他也没有别的选择,生在这方世界,所有人都没得选。”
从小,左今也就告诉何不凝,他总有一天会终结这个鬼怪横行的时代,何不凝相信父亲,也在父亲的教导下长大,十六岁就离开父亲的庇护,去秦州历练。
靠着自己的努力,一步步成为秦州的夜游校尉,护佑一方百姓。
这些年,他看着父亲一点点稳定朝局,协助陛下颁布许多惠及百姓的政令,虽然效果都不是很好,可偌大个王朝,岂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只是这一次,就像墨砚书说的,何不凝也说服不了自己了。
若是换做他,秦州绝不可能走到今日这般地步。
那时他才刚刚离开秦州没多久,秦州就沦为死域,这如何能不令他多想?
怀疑便是从那时产生的,回到盛京之后,何不凝见了许多人,得到了许多消息,才知道鬼戏班背后之人是虞太后。
为了出兵驰援秦州,朝堂上分成两派,爆发了激烈的争吵,为此暗流汹涌,也有许多人悄无声息的死在这场争端之下。
最后还是他父亲左今也力排众议,不惜得罪幼弟和虞太后,才让丘万钧带兵出征。
从这些事情来看,父亲没有错。
但何不凝无法说服自己的是,既然父亲已经暗中前往秦州,为何不在鬼戏班班主进阶血祭之前就出手阻止,偏偏要等到他进阶之时。
墨砚书说的‘顺水推舟’和‘坐收渔翁之利’,何不凝无力反驳。
墨砚书眯眼瞧着何不凝,又加一把火,“你莫要把你爹想得那般无私和清正,你爹把持朝政,朝廷上下都已是他的人,若是他想要再进一步,易如反掌。但他始终待在丞相的位置上,兢兢业业地辅佐幼帝,表现得没有半点私心,是一代忠臣,但你是否想过另一种可能?”
何不凝抬头看向墨砚书。
墨砚书直言不讳,“天下有难,百姓骂的都是朝廷,是陛下昏庸无能。但若有好事,人人都对丞相大人歌功颂德,你想过这里面的门道吗?”
何不凝拳头紧握,他想过,他怎么可能没有想过这种可能。
天下是陛下的天下,陛下无论做什么好事,在百姓心里,多少都会认为是理所应当的。
但若陛下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妥,百姓定会在背后骂陛下是个昏君。
如今陛下年幼,虞太后垂帘听政,丞相大人监国,何不凝在秦州的时候就发现百姓都觉得虞太后是个坏的蠢的,若无丞相大人,大玄早就亡了。
可实际上,有些政令推行不顺,或适得其反,是多方面原因造成的,并非是虞太后蠢坏,幼帝无知,这里面也有父亲的责任。
到头来,挨骂的就只有虞太后和幼帝,人们只会同情丞相之艰难。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