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已经掌灯。
五福晋坐了起来,怔怔地看着五阿哥。
五阿哥因为愤怒,眼睛不是平时似的眯着,而是瞪成了杏核眼。
既是肖母,五阿哥的相貌自然不差,眉眼精致,在皇子中能排在前三。
只是因为肥胖的缘故,眼睛还爱眯着,就显得小了,鼻梁也被肥胖的脸颊挤着,显不出笔挺来。
眼见五阿哥的关切那样真挚。
五阿哥就是这样实诚的人。
五福晋脑子清醒了,实不明白自己之前别扭什么。
被挑剔的,从来都不应该是五阿哥。
自己一个笔帖式的女儿,被指成皇子福晋,即便有个布政使祖父增加身份,可在诸皇子福晋中依旧是倒数。
被挑剔的,应该是自己。
可是五阿哥从没有在这方面给过她半点难堪。
五爷就是这样心软的人。
五阿哥见她不说话,有些着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谁吃了豹子胆,竟是往你脸上招呼?”
五福晋没有再拖延,亮出同样红肿的手掌心,道:“我自己打的……”
五阿哥:“……”
他上下打量五福晋两眼,想着宁寿宫里皇祖母的话,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说什么。
这不是有大病是什么?!
这个时候想起抽自己耳光了,早做什么去了?
这侧福晋是皇父选的,他们夫妻两个都没有回绝的余地。
五福晋不开心,五阿哥也不痛快。
他不想自己家里沸反盈天的。
他垂下眼,道:“事已至此,还是想开些吧……”
五福晋点点头,轻声道:“想开了……”
再糊涂下去,下一步自己就要“养病”。
一下午的工夫,五福晋也明白过来。
这指的不单单是侧福晋,还是世子之母。
弘昇生母有过,幽禁在南苑,资质也寻常,这是没有入皇上的眼。
自从晓得一家只准送一子入宫读书,五福晋就满心怨愤委屈。
今天转圜过来,才晓得自己是多么荒唐可笑。
弘昇生母是罪身不会封侧福晋,性子还憨实,自己笼络过来,做个好嫡母,往后依旧会安享尊荣。
换成母家显贵的侧室子,有生母在,就是另一个局面。
从小没有人往她身上动过半个手指头,可下午的时候,五福晋实在难受,就将人都打发出去,给自己十几个耳光。
回头想想儿子出痘后这小半年,她偏执任性,行事越来越歪。
身在皇家,不是什么都能一句“关心则乱”就能抹平的。
尤其是,还涉及到孝道……
五福晋晓得,自己再不改变,那侧福晋进门后,管家权自己也留不长久了。
真要那样,不单连累着娘家跟着丢脸,也护不好儿子了……
*
敦郡王府,内院正房。
十福晋搂着十阿哥的腰,道:“爷,咱们再生个阿哥吧!”
十阿哥发现了她的不安,摩挲着她的后背,道:“吓到了?别担心,汗阿玛没那闲工夫挨家的指侧福晋,这次指婚,跟子嗣不相干,跟上回八贝勒府的一样……”
十福晋抬头,惊讶道:“真是五嫂有过?到底什么过,怎么没听人提过……”
当年八福晋闹出的新闻,可是一出连着一出。
对嫂子们不逊,在宁寿宫不恭敬,先是将娘家伯父、伯母给告了,后头跟伯母大打出手。
一桩桩,一件件,每个月都有动静。
五福晋却是娴静性子,人前周周全全,挑不出错处。
十阿哥就讲了五贝勒府二阿哥痘症后疑似不妥当之事,还说了五福晋前阵子犯忌讳,去海淀北花园哭诉。
十福晋听着,后怕不已,拍着胸脯道:“听着好吓人,还以为熬过痘疫就没事了,幸好咱们大阿哥种痘了……”
随即,她有些难受起来,道:“没想到除了三嫂家夭了大格格,五哥家的二阿哥也伤了身体。”
真要说起来,她跟两位嫂子都没有什么交情,只是当了额涅后,听到这样的消息,心里就不落忍。
十阿哥道:“往后太后跟前多孝顺,对嫂子们也多敬着些,不让汗阿玛挑出毛病就好。”
“嗯嗯……”
十福晋心里踏实了,忙点头。
九嫂说的对,对于她们这些皇子福晋来说,守着规矩,规矩就会护着她们。
要是她们懈怠,错了规矩,那说不得什么时候惩戒就来了……
*
九贝勒府,舒舒正在书房看九阿哥的来信。
信是前几日发出来的,当时御舟已经到淮安,张英来朝。
这是九阿哥出门后第三封家书,比前两封都厚。
除了提及张英来朝之外,九阿哥还说了跟着圣驾乘坐御小舟巡堤坝之事。
那防洪的堤坝,是用水泥建造的。
如今黄淮正是桃花汛将来,地方都在预备防洪。
这新旧堤坝,对比很是明显。
去年雨季时,水泥堤坝已经经过洪峰考验。
眼见水泥堤坝有功,圣驾又圈定几处汛口,今年雨季过后,那几处也都会换成水泥堤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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