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越发安静。
要是按照四姑娘的妆田标准,给前头的三个姑奶奶都补上,那加起来就是二十顷地!
张英没有派过外任,一直都是京官。
京城居,大不易。
喝水都要花钱。
虽说张英仕途中间短期任过兵部侍郎与工部尚书,不过就是打个转,大部分的时间还是在翰林院跟礼部。
翰林院也好,礼部也好,又是出了名的清水衙门。
后头升大学士,不到两年就致仕了。
他当官清廉,家里儿孙也都是晓得的。
姚夫人教导儿孙的时候,也说丈夫居官“冰清玉洁”,要求儿孙们简朴。
如此一来,张英每年剩下的银子是有数的,送到老家置产,也是集腋成裘。
几十年下来,田产增加到一百二十顷。
这一下子就要拨出去六分之一。
张廷璐跟张若霖都没有说话。
四姑娘嫁给宗亲,破例也就破例了,要是前头的三位也补上,那孙辈的姑娘呢?
张家子孙多行举业,置办的田产,就都是赁出去吃租子,可是读书的开销也是大头。
同时供着好几个读书人,还不知要供多少年。
这一家上下几十口人的平日嚼用,都靠着田产出息。
张英看着大家不开口,望向张若霖。
张若霖没有开口,心中也是犹豫不定。
他没有妹妹,可是几位叔叔家都有堂妹,就不好发表意见了。
要是赞成,那成了张家女出嫁的常例,那几位姑母的妆田是不是要减少,要给小辈姑娘留下余地?
可是当着祖父、祖母的面,他说不出这个来。
要是反对妆田,还得罪几位叔叔,几位叔叔家都有妹妹。
张廷璐也有些纠结。
张家积攒下这些地,用了三十多年的功夫,听着很多,可那是没有分家。
等到分家,除了留下公中祭田,剩下分给他们兄弟的就是有数的。
一下子分出二十顷,不是小数目。
可是五顷地,真不算多。
他听母亲提过一嘴,京城贵女出嫁,陪送的庄子要上千亩都是寻常事儿。
眼见着这两人都不开口,张四爷按耐不住了,直接开口道:“父亲,不好开此例,否则等到小辈姑娘出嫁,要不要妆田?父亲这些年置田产,是为了给子孙后代一份生计保障,就算有什么变故,一代、两代没有出子孙得功名,也有余力供养儿孙读书,可是分割成一分分妆田,陪送出去,与父亲初衷不符。”
张英听了皱眉,道:“难道家里会坐吃山空么?我用三十年攒了这些地,你大哥、二哥也在京城,十年、二十年也会攒下银子新置办产业。”
四儿子说的不无道理,可是也不全是道理。
要是张家儿孙没有功名,张英会多有顾忌,就算想要贴补女儿,也会有所节制,可实际上张家子辈已经出了两个进士,老三跟老七也是读书种子。
未来三十年,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张四爷看了一眼侄儿,直言道:“侄儿都娶亲了,大哥都要当爷爷的人了,二哥出了翰林院也要派官,往后估摸要常在京中,这照顾妻儿还罢,没听说有给兄弟侄儿置产的。”
张英闻言一愣。
他兄弟也多,上头两个哥哥,下头四个弟弟,早就分家的。
那是因为他中进士后,赶上丁忧,所以在服满进京之前,跟兄弟们分清了产业,出仕就是一家之主。
人都有私心,张英也就明白了四儿子的顾忌。
怕眼下的田产有出无进。
张英蹙眉。
张六爷跟张七爷年岁小,跟姚夫人也最亲近。
眼下姚夫人一直没有开口,这两个小的,就很担心姚夫人。
眼见着有变故,张六爷就道:“父亲,母亲甚是不放心三姐,就算叫了三姐一家回来住,也为三姐的日后担忧……”
姚姑爷屡试不第,外甥也十来岁,没几年就要应童子试,到时候又要预备银钱。
还有外甥女金钗之年,如今又流行厚嫁,这嫁妆还没影子。
有了这五百亩妆田的贴补,一年出息两、三百两银子,不算多,却足有一家四口生计,还能攒下结余,预备儿女嫁娶银子。
这妆田,是个不伤颜面贴补三姐的最好方式。
张七爷也道:“女儿也是父亲的亲骨肉,眼下这田产不是祖产,是父亲出仕三十余年所攒下,分给姐姐们一些,也是全了骨肉情分。”
张英看着两个小儿子,面上多了欣慰。
张四爷脸上涨红,瞪着两人道:“你们倒是会讨好父亲、母亲,却不想想,总共就一百二十顷地,父亲早说了,以后分家的时候,一半的地不分,要归在公中,供子弟读书,只分剩下的六十顷……”
诸子均分,也只是每家十顷罢了。
这从六十顷变成四十顷,他们兄弟就相当于少了三成三。
张六爷想了想,吭哧道:“那六百多亩地,一年下来出息也有二、三百两银子,够用了。”
张七爷则有几分天真,道:“又不是现下就分家,等到十年、二十年后分家,说不得田产早增加了几十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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