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张传世领着赵福生从棺材铺旁的一条小巷钻了进去。
万安县的屋舍大多矮旧破烂,巷道逼仄,纵横交错如杂乱无章缠在一起的线团,但张传世对这一带却异常熟悉,领着赵福生左钻右穿,约半个时辰后,从一条低矮的巷道中钻了出来,站在一排红砖砌成的围墙面前。
那墙高丈许,与四周的破房相比,如鹤立鸡群。
高大的围墙牢牢将内里的环境挡住,以赵福生的角度,只能看到宅中那呈半拱形的屋顶。
屋顶漆黑,给人以十分沉闷、压抑之感,尤其是与红砖围墙相接得严丝合缝,红与黑色相并接,更显诡异。
赵福生打量着周围环境。
这里明显要比之前的巷道干净,地上没有积攒的污泥与粪便,高高的院墙与先前看到的篱笆墙有天壤之别。
在数步之外,可以看到围墙开的一扇门。
那门房门并不高,且只有一扇,上面同样刷了黑漆,带着一股若隐似无的臭气,味道有些熟悉,与她早晨在镇魔司闻到过的破裂的灯笼内漏出的灯油有些相似。
张传世领着她来找纸人张,却停在此处,可见这里就是纸人张的居住之地。
可纸人张数代在万安县居住,能制造出‘鬼灯’,与镇魔司一直以来维持着良好的关系,可见他们家底不薄,居住的府邸正门不该显得如此‘小器’,建于巷中出入并不宽敞、方便不说,且并不气派的样子。
赵福生猜测,这应该是张家的后门。
她想起张传世提及与纸人张不熟,可从张传世轻车熟路摸来这里的情况看,这对‘远房叔侄’的关系可能比外人想像的更加亲密。
赵福生似笑非笑的看了张传世一眼,老头儿被她一望,也有些尴尬,却轻咳了一声,上前轻轻扣了扣屋门。
‘咄、咄’的响声传开。
这后巷冷清异常,那敲门声显得格外刺耳。
不多时,有脚步声响起,门‘吱嘎’一声被拉开,露出一张僵硬的男人面容。
那男人脸色煞白,如同死尸,一双眼珠子泛灰,眼白混沌,像是蒙了一层灰雾,拉开门后,他好像并没有看到赵福生的存在,而是‘看’了张传世一眼,接着侧身让开。
张传世先进屋中,还没来得及转身说话,那人似是并没有看到屋外还有一个人,伸手就要关门。
赵福生眉梢一挑,连忙伸手推住那黑门,接着以肩头将其撞开。
她进了院中,那男人不闪不避,赵福生撞到他的手臂,正要说话,却见那先前还站得好好的男人在被她一碰的刹那,随即‘咚’声倒地。
“碰瓷?”
她吃了一惊,接着踢了踢地上的人。
那人失去意识,被她踢的刹那,苍白的脸上迅速浮现出大块尸斑,接着浓郁的腐尸味传扬开来,显然是早就已经身死。
“……”
赵福生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不由变了脸色。
张传世连忙就道:
“赵……”
“好你个张大,你敢随意带人进我家中,还敢杀我尸奴——”
一道阴测测的苍老声音响起,那说话之人似是甚为恼怒,开口时带了杀机。
张传世听得这话脚都软了,连忙道:
“不是不是。”
赵福生转过了头,便见远处屋檐下,不知何时站了个穿了一身黑袍的老头儿。
老头年约七旬,脸上沟壑纵横,看上去已经很老了。
他的身材异常瘦弱矮小,看上去似是比赵福生还要矮了一个头的样子。
此时他佝偻着身体,缩着脖子,头发已经银白,有些枯乱,只在头顶束了个简单的发髻,其余披散在他肩头两侧,宛如杂草似的,缺乏打理。
老头儿的目光阴沉,穿了一身剪裁古怪的袍子。
这老头儿身材虽说矮瘦,可偏偏那身衣袍却格外宽大,通体漆黑。
最值得赵福生注意的,是他的那一双袖口,袖宽至少三尺有余。
老头儿双手交叠,置于下巴之下,一对宽大的袖子宛如两扇黑色的门板,将他自脖子以下至脚底的位置挡得严严实实。
赵福生在看他的同时,他也在盯着赵福生看,刹时之间似是想明白了什么,那原本就难看的脸色变得更加的阴森。
张传世先瞅了瞅赵福生,接着又看了看面色难看的老者,一时之间低头哈腰的陪笑,不知该往哪边去。
“纸人张?”
赵福生心中一动,偏头看了他一眼,喊了一声。
她说话之时,平地起风,掀起老头儿衣袖一侧,露出他腰间系的一条黑色丝缕。
丝缕上串挂了纸人。
每个纸人的脑袋被穿出孔洞,一根黑线穿过孔洞,将它们串连成一串风铃般,此时随风而飞,纸张摩擦间发出‘哗哗’的声响。
所有纸人的脑袋转动,似是不约而同的往赵福生的方向在望。
但那老头儿笼在袖中的手指动了动,衣袖重新垂落下来,又将那些展露出来的纸人挡了个严严实实。
“镇魔司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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