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午跟着高雪皎去跑了两个单位,感慨再生。
倘若在以前,肯定会羡慕高大记者这种蹈机关若平地,跟单位领导如老友的身份,但是现在,却是一副超然的旁观者的观察,仅仅因为一纸调令,一个职务的改变?
“你最近怎么样?压力大吗?”高雪皎问。
“比起你那具体的三百八十万,其实我觉得我的压力也很大。”叶三省沉吟着说,“我举个例吧,这几天我都没有出来应酬,晚上就窝在家里玩电脑,有天红丽下班早,我陪她在网上看电影,看了一部老片《模仿游戏》,说的是二战时期英国几位密码天才破译德国军用密码,怎样破译就不说了,重要的是破译之后,他们就了解了德国的军事行动,然后马上就发现德国的潜艇,狼群,围堵几艘从美国往英国运送物资的货船,这时候他们怎么办?立刻通知船改变航向?或者呼叫空军支援?这样一来,很可能引起德国的怀疑,更改密码,但是不通知,就是上千平民的死亡,你想想,如果你处于那种情况,你会如何选择?”
“应该是保持静默吧。这样有助于打赢这场战争。电影和现实,那些……大人物都是这样选择的吧?”高雪皎有些不确定地回答。
“是的,保持静默。装作不知道。”叶三省沮丧地回答。“可是电影中还有更难的选择,其中一个破译天才,痛苦地说,他亲哥哥就在其中一艘船上,他能够学有所成,全是因为哥哥的支持。”
两个人沉默了一下,高雪皎不敢问后续情节,叶三省也不想说,好半晌才缓缓继续道:“所以说,那些大人物,权力人物,一旦掌握了权力密码,他们也会面临非常的压力,除非他完全成为一个政治人物,而失去了人的七情六欲,正常情感。”
“回到江城,回到我,我现在,多少也算进入这座城市的权力中枢,尤其是周书记看起来比较信任我,有些问题会征求我的意见,要我给他提参考建议,虽然我很感动和兴奋,但心里也充满压力,我担心的是,万一我的考虑不正确,而周书记采纳了,这肯定会对江城和江城人民带来重大的损失。”叶三省认真地说,“比如这次出去考察,我莫名其妙地觉得那个爱德富电子有问题,我也莫名其妙地向周书记老实汇报了,而周书记也同意了,把爱德富电子入驻开南新区工业园区这个项目,放到了下一批审核,很可能不予通过。现在问题就来了,我是正确的吗?我的怀疑有什么依据?爱德富入驻,会给江城带来上千个就业机会,就是因为我莫名其妙的念头耽误了,我是不是对这座城市犯下了罪?”
“你别太自以为是了。”高雪皎斩钉截铁地安慰道:“这么重大的招商引资工作,哪里可能因为你一言废除,周书记获得信息的渠道肯定还有很多,也不可能仅仅听你一面之辞就仓促决定。”
“高同学你这样说,我心里好受多了。”叶三省舒了口气,“那就再说一件事吧,你可能也知道了,就是义钢改制。虽然我是得到了周书记授权,或者说是周书记暗示,让我在市府的座谈会上说那番话,举酒城那个例子,明确赞成改制,可是将来万一不成功,或者遗留问题太多,那些人会不会把责任加在我头上?我承担得起?”
“这个你也想多了。”高雪皎笑,“你不过是个秘书,任何有政府工作经验的人都知道,你没有得到领导的授权,至少是示意,你敢这样发言?他们都会认为你现在的言行,代表的是周书记。你不要有心理压力。”
停一停又说:“不过叶同学,你有这样的思考已经很好了,至少你还是一个有温度的……官员,希望你不要丢掉它,哪怕你以后成为周书记一样的权力人物。”
“官员,我算什么官员。”叶三省自嘲地一笑,“有温度,有温度真的很了不起吗?”
他不会跟高雪皎说他的三亚之旅,甚至连王长安的狮子,这次太白楼拆迁背后的操作,不是担心高雪皎,他们的感情和信任依旧,但这些事,他总觉得不是正事,不是一位“官员”应该做的。
晚上他们约了陈卓,齐雍峰,易老色,朱勇,唐军在阿细餐厅订了一桌,名义是庆祝易老色高升,叶三省的主要目的是趁着这一阵比较清闲,看看有没有办法让高云消停,无论是妥协还是其它办法,——叶三省觉得自己真没有办法跟这位背景深厚的官二代纠缠,也纠缠不起,纠缠得毫无意义。
结果临到头刘成家打电话来,说今晚谷陵请吃饭,叫他一起,叶三省说我刚约好了几个朋友,刘成家问哪些人,叶三省说基本不是官员,都是纯粹的朋友,好久不聚了,说了高雪皎,唐军的名字。
他想这两个人刘成家应该认识,朱勇虽然隔得远了,但说不定刘成家也认识,至于陈卓,齐雍峰也可能被这位在江城当了十多年市领导的常务副市长认识,但没有必要提。
刘成家沉吟一下,说那就隔桌陪,你们晚上订在哪里。叶三省说那有领导将就我们的道理,刘市长你们安排在哪里,我们过来就是。刘成家说我们还没有订,你们订了就随你们的吧,哪里都一样,吃饭有什么吃的,还不是说是喝酒然后打麻将。叶三省只得说了订在阿细餐厅,新开的,刘成家说好,他正好还没有去过,叫叶三省帮他们订一桌,七八个人,都是老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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