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苏觉晓正在办公室翻译地毯厂的一些合同，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她接起电话道：

　　 “地毯厂秘书处，请问您找谁？”

　　 “嫂……小苏同志，我是周斌。”

　　 周斌叫了第一个字，猛地想起自己是给嫂子办公室打的电话，还是收敛了一些。

　　 “你怎么知道我办公室电话？”

　　 苏觉晓不记得自己给过周斌号码。

　　 “电话号码本查到你们厂，然后转的内线啊。”

　　 “电话号码本？”

　　 这还用问吗？周斌疑惑地看着手边的《江城电话号码簿，1987》，装电话的时候，不是邮电局给的吗？

　　 苏觉晓忙晕了，忘了电话号码簿这种古老的东西。

　　 小时候，她见过爷爷家里也有一本泛黄的，那时，她认识的字不多，还是在里面查到了他家的号码。

　　 为此，她还跟同学炫耀了很久。

　　 “哦，房子的事有信了？”

　　 李莹去找副厂长汇报工作，办公室说话方便，苏觉晓直接问道。

　　 “嘿，嫂子，让你猜中了，这周六晚上，我约了市房管局的李处长吃饭，那几间房归他们管。”

　　 “行，约了几点，到时候我去。”

　　 “六点半，悦莱酒店。303包间。”

　　 虽然周斌没有说这房子能不能租下来，但既然能请动李处长，苏觉晓估摸这事八九不离十。

　　 江城的六月，天气越来越热，就着刚才的好消息，喝了一口凉白开，她的心情有种说不出来的好。

　　 那头，周斌刚放下电话，打算去另一个村子收国库券。

　　 最近他又跑了两趟临海市，还完欠款，手里还有两万多块。

　　 一个人收国库券，累。

　　 想雇几个人，又怕被人算计。

　　 现在的周斌特像地主老财，生怕别人抢了自己的生意。

　　 他刚要出门，桌上的电话又响了起来。

　　 “斌子，我。”

　　 是齐思成的声音。

　　 周斌能听出大成子声音中的疲惫。

　　 “呦，在哪儿呢？怎么又想哥们儿了？是不是听不见哥们儿声音，吃饭都不香了？”

　　 “滚！我明天回江城干部培训。”

　　 “干部培训？看样子，你小子是要升了？”

　　 部队派军官出去参加干部培训，这是即将升级的准备工作。

　　 齐思成没回答，电话那头声音嘈杂，好像营部一下子回来好多人。

　　 “周六晚上六点你来干训楼接我。”

　　 说完，齐思成便挂断了电话。

　　 周斌拿着话筒发愣，怎么都赶在了一起，一个六点，一个六点半。

　　 他又不是美猴王，拔下毛能变出徒子徒孙。

　　 就算没有分身术，他也得服务好两位“活祖宗”。

　　 一个是他最好的哥们儿，一个是他的贵人。

　　 那还能怎么办？快点开呗。

　　 时间很快到了周六。

　　 周斌没有打扮很骚包，相反，他今天穿得很保守，半袖白衬衫，黑裤子，黑皮鞋，就连头发都用发油压了下来。

　　 这是正式场合，又不是见自己喜欢的姑娘，他才不要打扮给别人看呢。

　　 桑塔纳开得飞快，十分钟便到了江城干训楼门口，

　　 齐思成早就换好便服等在那里。

　　 “大成子，这呢。”

　　 “你……”

　　 一身正装的斌子，看了真让人，难受？

　　 “怎么？你不是迷上哥们儿这身打扮了吧？大成子，我可跟你说，我是办正事才穿这样的。”

　　 周斌一见大成子就贫，没办法，从小养成的习惯，改不了了。

　　 “滚蛋，快送我去小河村。”

　　 齐思成也废话，拉开车门直接坐了上去。

　　 “你当哥们这是出租车呢？说去哪儿就去哪儿？”

　　 周斌佯装生气，一副“我不送你能把我怎样”的表情。

　　 齐思成向上指了指，“你这不是出租车吗？”

　　 为了容易上路，周斌一直没拆掉出租车灯牌。

　　 “我们出租车是预约的。”

　　 “我预约了。”

　　 人家的确预约了，这辆桑塔纳也的确是出租车。

　　 周斌觉得自己脑子挺聪明的，怎么每次和大成子斗嘴就没有赢的时候呢？

　　 他叹了口气，认命道，

　　 “好，这位乘客，坐好，咱们出发。”

　　 看着开动的汽车，齐思成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加速，上战场时都没有这么激动过。

　　 他就像个十七八岁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马上见到心仪的姑娘，心脏怦怦狂跳，胡思乱想。

　　 晓晓那丫头见到自己会是什么样？

　　 会笑？

　　 还是惊讶？

　　 第一句话会说些什么？

　　 齐思成想了一会，闭眼靠在车坐上，可等车子停稳，再睁开眼时，眼前哪里是自己想了很久的小河村，而是一个看起来很豪华的酒店。

　　 “斌子！你开哪儿去了?我不说小河村吗？”

　　 “大成子，你急什么啊？”

　　 周斌还想逗逗对方，可看见大成子在部队越练越结实的胳膊，他还是放弃了这个不靠谱的想法，指了下前面。

　　 “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门口的人是谁？”

　　 霓虹灯下，站着的正是自己每夜梦中出现的小丫头。

　　 “晓晓，她怎么在这儿？”

　　 “大成子，嫂子最近有个想法，想让我跟她合伙……”

　　 周斌话还没说完呢，人家大成子早打开车门下去了。

　　 苏觉晓见到齐思成的一刹那，瞪着一双清澈的眸子，不可置信地看着凭空出现的人。

　　 “齐思成……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部队吗？”

　　 昨天她还给齐思成写了一封信，怎么今天人就出现在了她面前。

　　 “晓晓……”

　　 周斌在车里看着酒店门口，虽然俩人什么都没说，但他还是觉得有点腻歪。

　　 现在他总结出来一个道理：

　　 恋爱这东西不能看别人谈，看别人谈恋爱太肉麻。

　　 周斌真怕一会儿看到什么辣眼睛的东西，赶紧下车打断两人的“肉麻”，

　　 “大成子，你们俩一会再谈，嫂子跟我想合伙开个服装店，看中的房子是市房管所的，我约了他们一个处长，六点半了，咱们赶紧上去吧。”

　　 齐思成刚才光顾着看晓晓，话还没来得及问。

　　 这丫头前几天不还让斌子倒腾国库券吗？怎么才几天又要开服装店了？

　　 压下心中的疑问，他也跟着上了楼。

　　 可一进包厢，齐思成和李处长见到对方的第一眼，便同时愣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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