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宋景壬要来,赵明枝当即便令人调转马车,打马回了驿站。
本就不远,一行人快马加鞭,不多时就到得地方。
临下马时候,木香拿手慢慢去推那车厢门,脚才踩到地上,却又回头,出声叫道:“殿下……”
“一个无根无脚的偏将,不过发个信来,便要面见公主,哪有这样跋扈的道理?”
她忍不住发问道:“那姓吕的参政身居高位,食君之禄,怎的今日不担君之忧了?”
“真要劝说,请那吕参政去说,以其口舌,难得连个无名小将都说不动?”
找完吕贤章的茬,她又认认真真提议道:“便是他不得用,也未必要殿下亲自去见,不如稍等一等,前夜节度不是已经发信回来,说是今明两日便能回到,实在那吕参政不行,等节度来了再去劝也是一样——哪里就到要劳动殿下地步了?”
赵明枝怔了怔,却做一笑,道:“我自晓得你是关心,只这样形势,但凡能有丝毫得用,又怎能称得上‘劳动’?”
她跟着弓身而出,一手搭着木香胳膊跳下马车,等站得稳了,同对方只隔着半步远,轻声道:“前日你说恨不能上阵杀敌,但若不行,只要能做半分助力,便已心满意足,难道我竟不是?”
又道:“你心中把我当金枝玉叶,只觉宋景壬跋扈,但那宋将军领兵杀敌,自守阵前,在旁人看来,比起我这样只食膏脂,分毫不事生产,还要反叫将士过来拜见的,说不得谁人才是真正跋扈——或许还为其鸣不平。”
说完,把木香手臂轻轻握了一下,才做放开,道一声“走罢”,随即快步朝内院而去。
木香听得那话,足下一顿,只原地站立,被飕飕冷风吹得半边发髻都乱了也不自知,更不觉冷,反而手脚俱热,良久,方才小跑着跟了上去。
也不知是吕贤章的信送得太慢,还是那宋景壬走得太快,赵明枝才走近后院,就见得若干兵士聚在庭中,围着当中一人。
那人披甲戴盔,脚下还罩着吊腿,腰间插着柄长剑,站得倒是笔直,正被院中镖师并禁卫拦在其外。
他看上去不甚高兴,对着边上人道:“参政只说此处有公主,要俺过来参见,眼下赶忙来了,却是门也不给进,莫不是那公主其实假的?”
“你一路都让走慢些,最好跟着仪仗同行,莫非便是为了腾挪时间,生造出一个所谓‘公主’吧?”
又道:“俺本来也不信,北面乱成那个样子,徐州城眼见就要破了,陛下同诸位相公,带着皇亲女眷,怕只一心想着往南逃命,怎会顾得上返倒过来,也是俺脑子蠢,被你说来劝去,还真敢以为有个什么公主在……”
吕贤章正扶腰擦汗,仿佛累得够呛,此时听得那人说话,忙出声道:“宋准备何处此言?假冒公主这样大罪,谁人敢担,殿下心系百姓,欲要与前线将士同进退才星夜前来,你怎可如此无礼无状?”
又道:“殿下有事外出,须臾就回,你一个准备将,难道连这一时半会也不能等的么?”
原来那着甲者就是裴雍口中所提的滁州宋景壬,其人正任神武中军准备将一职,仅为佐官,甚至位在副将之下。
宋景壬听得吕贤章说话,冷哼一声,道:“俺能等,那许多弟兄难道也能等?你看沿途百姓,谁人能等?”
说着指了指一旁几人抬挑着的箱笼,道:“此处是些做孝敬的银钱,真要有事,就请公主送信过来,若是能办的,俺能腾出手来时候就给她办了。”
又同那几人道:“既是不叫俺们进去,东西只放在此处好了。”
几名兵卒闻言果然把那箱笼重重撂在地上,又七手八脚去卸上头绳索。
箱笼约莫半丈长,两尺高,盖得严严实实,看不出里头东西。
也不等此处收拾完,宋景壬就急着道:“俺手下千数兄弟还在等着,今日既是公主不在,就先走了,倘使真有什么公主,参政可要帮着好生解释几句。”
说完,居然果真转身要走。
吕贤章唬了一跳,赶忙去拦,因叫不动院中护卫,又差使后头禁卫过来帮忙。
只那宋景壬生得虽不算高大,人却膀大腰圆,此时一手扶着腰间长剑,拿眼睛去睨吕贤章,作势要抽剑,又做声道:“怎的,吕参政难道要强留吗?是要强留俺一个,还是要一样强留俺那千余弟兄?”
那剑身拔到一半,发出金属擦碰声音,直钻人耳朵里。
吕贤章看那锋利刀刃,自暗暗叫苦不迭,却不好上前,转头去看后头禁卫。
只他都不敢来,其余人哪里能上,也是束手束脚。
眼看宋景壬带着手下迈步要走,吕贤章一咬牙,大步上前,拦在宋景壬前方,见他真要拔剑,此次却是不避不让,伸手就要去抓那刀刃。
他毕竟朝廷命官,已然侪身两府,宋景壬心里制度仍在,此时不过作势一吓,哪里真敢伤他,忙绕开一步,就要骂将出声,余光一瞥,却是见得院门边上站着十余人,当前两个都是女子,正望向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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