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枝把一行人当日途经邓州、均州几处,半路遇得一队晋军事情慢慢道来。
得知那一队晋人兵马正在护送神臂弓与其余神兵利器图纸,却又为狄贼所知,正拦道抢劫,而当头那个力气极大,连杀多人的狄兵贼首已然逼至赵明枝面前,手持重器就要落下,赵弘早无心去管什么驸马婚姻之事。
他急得“啊”的一声,忍不住去抓长姐手腕,问道:“阿姐伤了哪一处?怎的回来这许久,总不肯同我细说的!”
赵明枝也不说自己肩头重伤,摇头道:“并无甚大碍,此时正有人来相助……”
她先说赤膊人那一斧,又说后来人那一箭。
虽然早已是发生在半载前的事情,可那样生死关头,记忆如何能不深刻。
她娓娓而谈,此刻虽然寥寥数语,不用半点夸大,不加丝毫雕琢,已是听得赵弘心都跟着吊了起来。
“那赤膊人唤后来人做‘二哥’,二哥自报姓名,只说自己姓李,唤作李训,赤膊人姓卫,名唤卫承彦,两人情同手足。”
“那李训在西北开了几间镖局,同卫承彦此时也正一路往京兆府而去。”
“我彼时身旁护卫尽节死伤殆尽,便是玉霜也已重伤在身,不能再做赶路,于是我出言相求,欲要请他二人护一趟人镖,保我一道去往京兆府。”
赵弘捏着拳头,半晌没有说话。
他且逃且跑这一二年,自然晓得只带那几个护卫动身,如若护卫们或死或重伤,阿姐又怎可能全不受伤害。
只他不愿问,深怕问了还要叫阿姐设法安慰自己。
等赵明枝说起李、卫兄弟二人应了,又说一行三人沿途所见所闻。
半路停留州县处那一位李训的长辈许老夫人欲要招其做婿,有傅大设计李训入狱,有自己得知之后,匆忙设法欲要相救那李二哥,最后反引出许多事来,也有三人半路驿站中几度遇得劫匪,等等等等。
但这许多事情,又尽数在李、卫二人手中一一解决。
赵明枝一番叙述,端的把两个艺高人胆大,偏又义薄云天之人勒得十分清楚。
赵弘虽心中还念着裴雍,听到此处,也早忍不住道:“阿姐,这李二哥一身本事,文武双全不说,又交游极广,心胸阔达,最难得是人品如此厚道,却不晓得他将来可有什么计较?”
又叹道:“要是只经营几个镖局,未免太过可惜了人才!”
赵明枝微微一笑,道:“我当日也有这样想法,又觉得那裴雍在西北势大,我看李二哥人品才干甚佳,有心用他,想着哪怕不好给你带回来,倘或安排进得西军里头,凭他本事,用不得两年便能出头,正好为你我姐弟眼目,用来节制西军一二。”
赵弘急得直搓手,不禁把屁股往赵明枝方向挪了挪,几乎要贴着姐姐,方才问道:“那他怎的说?答应了没有?”
赵明枝摇头道:“我那时候是要去往京兆府投亲的赵姑娘,自然不好问出这样话,况且又有请兵事情在心上悬着,只好将此按下。”
赵弘心中失望,却极力不在脸上显露出来。
赵明枝已是继续说到二人从均州城离开,半路酒肆之中,李训将她拿去请镖局的香囊同金银归还。
以赵弘认知,虽然辨认不出来二人彼时已然交心,却也忍不住随着赵明枝叙述或皱眉,或咧嘴笑,或紧张,或期待。
他得知李训是西军出身,在其中又有人脉,竟还能设法向西军将领引荐自家阿姐之后,又是恍然大悟,又是喜出望外。
听说赵明枝提议用对方家中丸方拿来贩卖行商,那李训一口答应,全无保留地要把家底全数掏出来,交由自家阿姐打点,去做军中生意,赵弘顿时激动得脸上发红。
他虽不至于把裴雍扔到一旁,却同样为这李二哥心折,不由得道:“士为知己者死,他这样心肠,我们自也不能辜负!阿姐,怎的回京之后,不曾听你说起此人此事?”
赵明枝顿一顿,方把雪地双方坦白说了。
虽隐去了所谓“自舍自身”,“自身为棋”等等话语,赵弘如此敏感,又如何会不懂,一时脸上的笑意也尽数收了起来,低声道:“阿姐同这李二哥脾性相合,又一路互相扶持,若不是我……”
又惋惜道:“其实他虽是白身,可本就不当只以官身来论英雄,试短长,他如此用心,阿姐又何必当时就一口回绝?只先放一放,说不得便能有所回转!”
赵明枝摇了摇头,道:“难道天下英雄,都能由你我二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么?既不能定,又怎能拖着人家不放?”
赵弘却不肯放弃,复又道:“彼时阿姐不晓得后头情况,眼下已经再无原来担忧,便不能再联系那李二哥么?此时使他重回营中,用不得二三载,只要能有一个出身,我们便等他一等又何妨?!”
他说到此处,已是摩拳擦掌起来,早帮着那李训想好了将来路。
“以他本事,从前在西营中必定不会只是个寻常兵卒,想来也有些好事,若能重回营中,从前功劳难道便被一应抹了?自然是可以继续积累的,说不定不用两三年,只一二年,便能有个机会试射殿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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