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晚饭的时候,陆怀享痛心疾首地看着碗里那一丁点、几乎肉眼不可见的肉,随后毫不犹豫地一股脑送进嘴里。
有,总好过没有。
可明明今儿他才听说,猪场里有两头猪大概是因为春日炎热而暴毙了。
而族里不守灵、不食斋的时候,每天都要杀两头猪的。
既然有四头猪,这煮了分一分,每个人也能分到指头般大小的肉吧。还有猪的骨头,也是可以用来熬汤的吧?可他方才嗅了又嗅,这菜里是有一点儿猪油的味道,但绝没有骨头熬成的汤。
“诶,熙哥。”陆怀享又和陆怀熙咬耳朵,“你说,这猪是不是没煮完?”
往常他这样的问题,陆怀熙是不大理会他的。但这次,陆怀熙看着面前的饭菜,若有所思。
便是这两日天气有些暖和,但绝称不上炎热。
这猪竟然热死在春日里?不是病死,而是热死的?
这此中定有问题。
陆怀熙看了一眼陆怀享:“今晚带你去个好地方。”
“又去香料铺子吗?”陆怀享想起那凶巴巴的店家小姑娘,不是很乐意去。什么香料做成的香品,竟然卖这么贵!
“不是。”陆怀熙摇头。
只要不是去香料铺子,陆怀享还是挺愿意跟着他熙哥的。
但陆怀享没想到,他熙哥带着他偷偷摸摸的去了猪场。
陆家虽然没落了,但能称得上大族,还是有些家底的。
比如族里就专门劈了地方来养猪。不过在城里只养了一百多头,剩余还有六百多头则养在城外。除了猪,陆家还养有牛羊鸡鸭鱼蚕等。可以说,陆家是自给自足的方式。若是人口不多,又料理得当,这样的日子倒还是不错的。
但现实是,陆家的人口越来越多,田地的多少却没变,收成更是一如既往的不多也不少,这日子便渐渐的入不敷出了。
“猪场?”陆怀享捂着自己的鼻子,“熙哥,我们去猪场作甚?莫不是你怀疑那两头猪死得蹊跷?”
虽然陆怀享看起吊儿郎当的,但脑瓜里还是有点儿东西的。
“昨晚甚至还有些冷意,那两头猪怎地会被热死呢?”陆怀熙说。
其实陆怀享对于猪是热死的还是冷死的没有意见,他只希望碗里能多几块猪肉。
陆怀享恍然:“熙哥的意思是,有人把猪给害了?害猪的人,怕是也馋猪肉了吧?哈哈。”
陆怀熙没笑。前几年,他其实去过猪场做活的。
阿娘的陪嫁丰厚,三房都是下人去替主子干活,有些人便不愿意了,联名请示家主,要二房三房的人也去干活。
大伯很公正,当即拍板,让他去猪场喂猪。
他并没有不愿意,还很爽快的去了。
管猪场的是陆山野叔公,比大伯没多几岁,看人的时候笑眯眯的,一副慈祥的模样。
山野叔公已经管了二十余年猪场了,从年轻小伙变成了慈祥的长辈。山野叔公虽管着猪场,又掌管着杀猪的事宜,但人却极瘦,不像是私底下偷吃猪肉的模样。他的家人,也是一副瘦瘦的样子,这就证明山野叔公也没有将猪肉偷偷拿回去给自家人吃。
是以族人才放心地将猪场交给山野叔公管。
陆怀熙去的时候,山野叔公态度极好:“怀熙啊,你初来乍到,就帮着剁猪菜吧。”
陆怀熙并非四体不勤之人,书读得,菜刀也拿得。
他是真心实意的想着学习如何喂养猪的。
到底是嫡系的子弟,陆山野没给陆怀熙安排多少猪菜来剁,也就和人高的两大垛吧。
不过他剁猪菜的时候,负责熬猪食的承关和承高叔好像一直神色怪异的看着他。
大概是还不曾见过他干活吧。陆怀熙当时并不在意。
可当他剁完猪菜,想跟着到猪圈里看一看猪时,却被承关叔拦住了。
“猪圈太臭了,怀熙还是别去了吧。”陆承关说。
听起来像是在照料他。
陆怀熙笑道:“侄儿不怕臭。”
陆承关的脸色却沉了下来:“让你别去,就别去。”
陆怀熙一怔。
他虽然是嫡系的子弟,可在陆家,辈分的规矩是很森明的。若是他没听承关叔的话,说不定转头承关叔就会说他不孝。不孝的罪名可大可小。小则被家主训斥,大则被家法伺候。
陆怀熙垂下头:“侄儿省得了。”
他在猪场里剁了两日猪菜后,山野叔公笑眯眯的说:“怀熙还是回去吧,叔公已经向家主禀明了,怀熙是读书人,将来是要跟在家主身边做大事的,在这猪场里窝着,不是埋没了孙儿吗?”
就这样,他剁了两日猪菜,又莫名其妙的和以前一样,什么都不必做。
其实,当时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的。
猪场里有灯火,在明亮的月色中朦朦胧胧的。
陆怀享一把拉着陆怀熙:“哥,猪场里可养着狗,我带你从别的地方绕。”
陆怀熙有些意外:“你……”
“呵呵。有时候实在馋肉了,就来看看白白胖胖的猪,权当自己吃肉了。”陆怀享说这话的时候,还是有点尴尬的。
陆怀熙:“……”那方才说起猪场时,他捂什么鼻子!
陆怀享明显熟门熟路,领着陆怀熙从别的地方绕。
他还压低了声音说:“哥,其实之前来吧,我也觉得猪场有点怪,但我又说不上哪里怪。猪场虽然是属于我们陆家人的,但若是我们想要进猪场看看,山野叔公的脸色就不好看,更不允许。”
不光是猪场,还有陆家其他很多的地方,都是这样的。陆怀熙在心中想。
大伯的双眼早就被蒙蔽了,而他却不自知。
“哥,你说,山野叔公是不是怕我们把猪给吓坏了,这才不让我们进去。”陆怀享一直叽叽喳喳的。
“大约……是吧?”陆怀熙只能这么说。
任何事情真相大白前,不能胡乱下定论。
“但是你确定,真的要从这里穿过去吗?”陆怀熙有些犹豫地看着面前的小破屋。不是他不敢,而是他心中好像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小破屋里,有危险。
陆怀享点头:“没错,就是从这房子穿过,就是猪场的东南角了。”
他都来过好几十次了,还能带错路?
一想到待会便能瞧见白白胖胖的猪,陆怀享毫不犹豫地推开门,正要跨过门槛进去。
忽地从暗黑中,传来一阵让人心悸的低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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