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州城,陆家。
因为暂代着族中的事务,近来陆山风都宿在盛荣堂。
三更的梆子打过,陆山风才将书本合上,预备起身洗漱,再吹灯歇下。
他虽然固执,不知变通,但他的学问在山字辈一辈中,的的确确是做得最好的。当年他本来也要参加科举的,但他这人运气不佳,第一年先是父亲过世,守了三年孝,眼看着孝期过了,正要去参加,阿娘又没了。
又守了三年,眼看着又到了科举的时候,正要下场,不小心染了风寒,竟大病一场,缠绵病榻数月之久,当然又没能参加科举考试。
当时陆山衡是不断惋惜,说他可是陆家近几十年来,读书读得最好的,也是最有希望中举的。要知道,陆家已经将近百年没有出过秀才了。
眼看着病好了,皇帝一声令下,每年一度的科举考试,变成了三年一次。
又等了三年,正要精神抖擞的下场,皇帝颁下诏令,凡是地方大族的子弟,不可参加科举考试。
他寒窗苦读二十余年,所有的努力通通都白费了。
有那么一瞬,他甚至希望自己不是陆家人。不过这个念头,也就是在脑子里想想而已。
不能再读书的他无所适从,幸好陆山衡赏识他,让他做了族学的老师,期望再有一日,皇帝能收回诏令,陆家的子弟能再度参加科举。
这二十余年来,他倒是兢兢业业的教着族中的子弟,可再也没有听说皇帝收回诏令。
如今他也老了,再也没有可能参加科举考试了。
虽不能再参加科举考试,但他却保持了爱读书的习惯,每日再忙,也要读上几页的书。
其实陆家这个烂摊子,他一点都不想接手。以前读书的终极目的是做官,做官嘛,自然是教导、管束老百姓,再处理处理事务,该断案断案,应该不是很难。
他是在暂代陆家事务几日后,才发觉家主之位,的确是难做。
做官是当断就断,可在自己族里,哪一个不是自己的亲人?手心手背都是肉,偏向哪一个都是错。
不过几日,他偏头痛的老毛病就已经犯了几回。
一想到这里,脑瓜子又疼了起来:“唉哟,唉哟。”
陆山风摸着自己的脑瓜子,想起来自己用来缓解疼痛的蜜丸早就吃完了。这几日太忙了,他都没有空捡药材回来做蜜丸。
正摸着脑袋呢,门外传来十分轻的叩门声:“山风叔公,您可歇下了?”
陆山风皱眉,都这个时辰了,陆怀熙还来找他?
以前做陆怀熙的老师时,陆山风还是挺赏识陆怀熙的。陆怀熙是个端方君子,行事有礼,固执己见,聪明是聪明,读书也勤奋,但是不知变通。就拿以前陆怀熙忤逆家主的事情来说,其实哪个人不省得陆家在走下坡路啊,他非要做那个出头鸟,岂不是被打了个正着?
“山风叔公?”外面陆怀熙的声音十分的固执。
陆山风不情不愿的将门打开:“怀熙,这般晚了,还没有歇息?”
陆怀熙给陆山风行了礼:“山风叔公,孙儿睡不着。”
陆山风皱眉,睡不着就来找他?
陆怀熙的目光坦坦荡荡:“山风叔公,可否陪孙儿一道到外面走走?”
三更夜半的,到外面去走,是不是有毛病?
陆山风是拒绝的:“怀熙,叔公是你们此次的评判,不好和你们独自走得太近的。”
陆怀熙的目光一下子黯淡下来:“山风叔公,孙儿省得了。那我去找山棱叔公,问问他可是愿意陪孙儿去走走。”
山棱以前,读书仅次于他。只不过那山棱号称不喜欢做官,没有下场考试。呸,他才不信陆山棱不喜欢做官呢,明明是学艺不精。
不过他和陆山棱虽然心中互相嫌弃,明面上关系还是很好的。
陆怀熙倒是聪明,将陆山棱抬出来。
“你这孩子。”陆山风无可奈何道,“若是承办赏花会遇到难事,可以在白日的时候来寻叔公的,不一定非要晚上来。”
那便是答应了。
陆怀熙十分诚恳道:“叔公说得对,是怀熙疏忽了。叔公,请。”
外面凉风习习,但蚊虫也不少。
陆山风还是有些犹豫的。
却见陆怀熙恭恭敬敬的取出两个香囊来:“叔公,这是孙儿特意给您买的驱蚊的香囊。”
陆山风先是一怔,而后笑了:“怀熙的确贴心,那,叔公便收下了。”虽说他作为评判,陆怀熙现在给他送礼,是有些敏感,可不过两个便宜的香囊,也叫人做不了什么文章。
陆山风将香囊挂在自己的腰带上,闻着香囊发出来的幽幽香气,抬步出去:“走罢。”
陆怀熙有些为难道:“不知叔公,能否随孙儿到一个地方去?”
“好。”陆山风一口应承。他倒要看看,陆怀熙葫芦里卖什么药。
陆怀熙提着一盏灯笼,恭恭敬敬的在前面领路。
这方向却是越走越偏,再走,就是陆家的猪场了。
这夜风中飘来的味道,隐隐有些难闻的味道。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