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熙将伞收好,望向议事厅里,所有人都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他从陆怀铭眼中看到的是冷漠,从其他人眼中看到看热闹不嫌事大,从陆怀享眼中看到内疚。
他扬起笑容,向长辈们一一请安。
陆怀铭对陆怀熙到底还是有些情谊的——当初他在祠堂觉得十分不公平的时候,是陆怀熙去看望他,鼓励他。
但——也仅此而已。
陆家家主的位置,只能是他的。
“下这么大的雨,时辰也不早了,怀熙还过来,是为了何事?”陆怀铭看着浑身湿漉漉的陆怀熙道。
陆怀熙看了一眼众人:“怀铭哥,我有话想单独和你说。”
陆怀铭神情冷漠:“怀熙,这里都不是外人,有什么话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说?”
陆怀熙眉头轻拧:“怀铭哥,如今这事,只能你我知晓。”
陆承健笑起来:“怀熙,我们都听不得?”
陆怀熙倒是十分实诚:“承健叔,是的。”
他话音一落,在场的人,除了陆怀享,所有的人都笑了起来。
“怀熙,不要犯傻,如今你我是对手,你要与我单独说话,谁能放心?若是你要对我不利,可如何是好?”陆怀铭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半真半假。
陆怀熙目光深深地看着陆怀铭。
陆怀铭冷冷地看着他。
“怀熙哥,要不你先回去吧。”陆怀享有些不安地说。
这种气氛,实在是太奇怪了。
“那好。我便先回去。”陆怀熙轻轻吐了一口浊气。
他行完礼,往外走的时候,听到陆怀铭在警告陆怀享:“你也不准与他单独说话。若是我们的计划被你泄露出去,我可饶不了你。”
陆怀熙闭了闭眼,脚下脚步不停,只打开伞,大步跨出盛荣堂。
雨越发浓了起来,冷风吹着他湿透的衣衫,让他整个人如浸在冰窟中。
冷。这一股冷,直沁人心。
“诶呀,熙公子,您的衣衫都湿透了,都能拧成水来了!”绿妈妈开门,见到陆怀熙浑身湿漉漉的样子,不由得惊叫起来。
“绿妈妈,我没事。”陆怀熙大步走进去,屋中暖融,他才觉得浑身冷冰冰的。
“我的儿,你到底去哪里了?张春呢?也不照料着你?”张氏很少责怪下人,这回见儿子淋得湿漉漉的,也不由得有些不高兴。
一方带着香气的帕子从他头上罩下来,张氏动作温柔地帮他擦拭着雨水,一边吩咐绿妈妈:“快快去提热水,再让绿荷熬碗姜汤,淋得这般湿,可别受了风寒。”
“阿娘,我没事。”陆怀熙保证着,一边狠狠的打了个喷嚏。
张氏见了越发的心疼,高声道:“张春为何不照料着你,若是你受了风寒,我可饶不了他。”
“我没事。张春这两日,我派他去做很重要的事情了。”陆怀熙说。
张氏也不过是发泄发泄,如今听得儿子说将张春派去做很重要的事情,倒是不好再说的。
“张春不在,你也得好生照料自己啊。”张氏说道。
“我省得的,下次不会了。”陆怀熙一再保证。
在儿子沐浴过后,又喝了一碗浓浓的姜汤,张氏才放下心来。
“这雨下得倒是没完没了。”儿子去睡后,张氏转回自己的寝室,看到睡得像猪一样的丈夫,拧了拧柳眉,想了想,万分嫌弃的到外面起居室的小榻上睡了。
雨下了一夜,将近天明时分,雨势渐渐的小了,乌云散去,露出一片晴天来。
饶是昨晚陆承慎宿醉、张氏睡得不好,陆怀熙淋了雨,这没有特别的原因,也得起来去与族人一道用早食。
陆承慎神智清醒过来,看到自己睡在家中,嘿嘿的笑。
张氏兀自梳妆,不理睬他,只吩咐绿妈妈:“看看熙公子可是起来了,待用过早食,再熬一碗姜汤与熙公子。”
绿妈妈却道:“太太,熙公子很早便出门了。他怕吵醒你,便叫老奴不要吱声。”
陆承慎在一旁说:“儿子都快能娶妻了,你管他这般多作甚?”
张氏瞪他一眼:“你也省得儿子快娶妻了,你可替他张罗一二了?”
陆承慎呵呵笑:“这不是有你嘛,我听说,你给娘家嫂嫂写信了,你办事,我还能不放心?”
张氏看着他:“说,你这次,又要多少钱?”
陆承慎腆着脸:“不多,就要一缗钱。”
张氏将半包的拖鞋换下,换上高底的绣花鞋,款款走出门去:“没有。”
陆承慎不屈不挠:“好太太,你就给我罢,这男人若是没有银钱傍身,算是什么男人……”
二人吵吵闹闹的走远了。
绿妈妈留在原地,摇摇头。
她们家姑娘也真是可怜,嫁了这么个玩意。
陆家的早饭还是难吃得要命,餺飥里面浮着白菜豆腐,哦,每人还有几粒豆豉。张氏囫囵的吃了,匆匆回来,绿妈妈给她煮小灶:“太太,老奴听说了,熙公子将张春派到一家卖香料的铺子里,替店家做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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