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
大道上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尘土飞扬,三匹快马飞驰而来。
在树下纳凉的七排村村民,看到这副场景,不由想起之前的那场乱子。
据说陈秀才被仇家打上门来,差点儿被下大狱。
村民们立刻紧张起来,纷纷站起身,隔着河望向对面,见那三人果然在竹林外勒马,眼看便要转进竹林。
“呀!不好,又要出事了!”
一个老人拍打着大腿,满脸焦急。
其他人亦是如此。
他们对陈秀才的恭敬是发自内心,不唯因为陈秀才的品行。
陈秀才在七排村开办学堂,七排村实打实获得了好处,让世世代代的农民看到了曙光。
就在这时,却见三人之中,有一人高高举起一面锣,用力敲了起来。
三人翻身下马,将马拴在路边,敲着锣,边走边喊,“快请陈老爷出来,恭喜高中了!”
叫声传到对岸。
“高中了?什么高中了?”
“哎呦!我记得前些天三狗子说过,陈秀才又去赶考了,这是中了啊!要当官了!”
“秀才上面是什么官?”
……
村民们七嘴八舌,被锣声惊动的人越来越多,小跑着去学堂看热闹。
学堂外。
“捷报贵府老爷陈讳真卿,高中乡试第一名解元,桂榜摘元,金榜连登魁首!”
三人笑嘻嘻奉上报贴。
陈秀才伸手接过,神情和以前落榜一样,没有多少波澜,只是微微一叹。
陈夫人是随陈秀才一起出来的,夫妻心意相通,轻轻握住夫君的手,低声吩咐书童,“茗烟,去取喜钱出来。”
“哎!”
茗烟欢天喜地去了。
似乎预料到陈秀才此次会高中,陈府早已准备妥当了。
学堂内外很快人头攒动,众人喜气洋洋,簇拥着讨要喜钱。
不仅七排村的村民,清桂镇和缙县县城的乡绅望族陆续赶到,甚至知县大人也亲自前来道贺。
就算没有次辅这层关系,陈秀才身为解元,考中进士基本也是板上钉钉的。
热闹一直持续到夜里。
翌日。
新科解元公却没有待在家里招待亲朋,而是吩咐了酒菜,送到青羊观。
阁楼上。
酒菜摆好。
小五和玉朗在一旁伺候着。
“现在却是不能叫陈秀才,要叫陈老爷了。”
秦桑含笑敬了陈真卿一杯。
“道长莫再讥讽我,这个解元有多少水分,陈某自己心知肚明。”
陈真卿闷了一口酒,长叹一声。
“高中解元,总不是坏事。此为进身之阶,兄台终于能够大展抱负,何必如此,”秦桑微微摇头。
“抱负吗?”
未饮多少酒,陈真卿似乎有些醉了,眼神迷离,“老师年事已高,虽重返朝堂,却有时不我待之感。在老师的门生之中,我并不出众,且赋闲多年,论为官、论政务,远不及旁人,帮不到老师什么。”
顿了顿,他沉声道:“我已想好,倘若有幸金榜题名,便请外放边关诸县。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只求百年之后,还能有百姓记得陈真卿三个字!”
说着,他看了眼玉朗和小五,“陈某不日便要携带家眷,赴京赶考,此次一别,只怕难再回来了。唯一记挂的,就是这些门生。”
玉朗眼眶泛红。
小五安静坐在秦桑身边。
这些年,他们和陈真卿朝夕相处,这份情谊,不是那么容易割舍的。
秦桑看出陈真卿的心思,微微一笑,“兄台想说什么,不妨明言。”
“可否让玉朗接手学堂?”
陈真卿的话吓了玉朗一跳。
“啊?我?”
玉朗完全没想到夫子会将学堂交给他,一下子站起来,指着自己。
“想要接替陈某的人,属实不少,不乏有真才学之辈。不过,他们的心思岂能瞒得过我,只怕不会甘心留在乡野,做一名夫子。玉朗的品行、学识、才情,有目共睹,足可为人师!若非他不愿出仕,我们师徒定能同登桂榜,传为佳话!”
陈真卿用期待的眼神看着秦桑。
秦桑才是玉朗真正的师父,如果秦桑不允,一切休提。
这时,有求药之人进入道观。
秦桑扶案起身,对玉朗道:“为师不做干涉,你自己好好想一想,能否担得起。”
……
两年后。
仲夏时节。
学堂里读书声朗朗。
竹林吹来阵阵清凉之风,消减了几分暑气,已经成为夫子的玉朗,在蒙学巡视了一圈,登上竹楼。
竹楼上传来阵阵争论的声音。
并非在吵架,而是一群才子在辩论经义。
陈秀才走了,学堂里的学子却没有变少,甚至县城里的才子也更喜欢来这里吟诗弄墨了。
“玉朗兄来了,快来给我们评评理!”
看到玉朗,众人哗啦围了上来。
玉朗执掌学堂,虽为夫子,但和在场的大部分人年纪相仿,便互相称兄道弟。
好不容易从人群脱身,玉朗走向窗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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