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剧烈的呛咳拉回了吴平焘的思维,他轻轻拍抚着爷爷的背,看着他根根肋骨清晰的突出,皮肤一层老年斑覆盖,皱巴巴的。
心里不由得轻轻一叹,其实,插队是他自己决定的事,从来就没有埋怨过爷爷。
对他爸,吴平焘同样没有过期待。
插队是辛苦,但苦熬过第一年,后面的,慢慢就习惯了。
他爷爷,看着真的已经油尽灯枯了,这样熬着,太苦了吧?
“爷爷,这些事您就不要操心了,我们都会好好的,您,保重身体要紧。”
吴平焘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吴老爷子倔强的摇头:
“小焘,你要答应爷爷,以后,吴家的荣衰,就靠你了,爷爷,身体快熬不过去了。
你爸和两个叔叔,能顺顺利利退休,就算是吴家的福气了。
以后,你弟弟,还有那几个堂兄弟,你要多照应着他们,知道吗?
不管他们做错了什么,你该帮的,还是要帮。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啊。”
吴平焘本来是想拒绝的,可看着爷爷那浑浊的眼神里,射出压迫的厉色,他无语,难道他就不需要有人罩着?
他就不需要有人可以依靠?做错了还要他帮?怎么帮?
沉默一会,他缓缓点头:
“好,只要他们不触犯国家的法律法规,能照应的地方,我尽力而为。”
吴老爷子见大孙子没有答应他的要求,失望的神情弥漫在他的脸上,微微闭上眼睛,嘴里喃喃着:
“什么法律?什么法规?只要没有杀人放火,都是可以法外开恩的。
你已经走上仕途,以后,很多事情处理起来都要学会变通。”
吴平焘没有吭声接口,他不知道自己爷爷现在的神志是否清醒?
但他明白,这是他爷爷的处事风格。
一片静谧中,屋里两道呼吸特别的清晰,一道轻轻浅浅的,一道,嗓子眼里仿佛堵着东西,时不时‘呼噜噜’的,听着让人窒息。
吴平焘正想站起身去外屋看看,听见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男人的嘶吼哭泣声,渐渐逼近。
他神情一凛,迅速的看向眯眼艰难呼吸的爷爷。
“爹,爹啊,小言死啦!怎么办啊!”
吴平焘知道那是他那个没出息的亲爸,遇到事情只会哭闹,不知道自己去解决。
一点男人的担当也没有!
照理来说,知道老爷子风烛残年,经不起一点点的折腾,在知道吴平言死了情况下,绝对不能这样不顾脸面、不顾自己父亲是不是受得了这个打击,直接大喊大叫哭着喊着。
他终究是不忍心老人在他生命的终点,还要听见这样的噩耗。
吴平焘急速的站起身,堵住那扇门,迎着他爸那干嚎着、狼狈的脸,低声警告:
“爷爷身体受不了,不管什么事都不许吵到他!”
吴老大已经半年多没有看见大儿子了,见他冷着脸挡在门口,一点也没有伤心的模样,指着他的鼻子骂道:
“你就是个没有心肝的冷血动物!
死的是你弟弟!亲弟弟!
让开!我要找你爷爷告状,我儿子不能平白无故就那样无声无息死在梅花县!
我要找他们算账!”
吴平焘心里恨啊,简直是畜生不如的东西!他难道不知道自己父亲现在的情况吗?
说的好像是他多疼爱吴平言似的!
“有话外面说,不要惊了爷爷!”
吴平焘一把拉住他爸,往外面走去。
“你放手!你弟弟平言死了,为什么不让我告诉你爷爷?
你个黑良心的,这样的大事还想瞒着你爷爷吗?
你到底存了什么目的?”
肖保国紧跟在吴老大身边,连声劝着:
“吴局,焘公子是担心吴老的身体,您声音轻一点,不要吵到吴老。”
吴老大敢骂儿子,敢训斥儿子,对老爷子身边的秘书长肖保国,却不敢出言不逊。
“保国,平言可是老爷子的心肝宝贝,现在他死了啊,怎么能不告诉他知道呢?!”
“咳咳咳······咳咳咳······”
一阵急促的咳呛在房间里响起来,吴平焘和肖保国急忙跑去吴老爷子床边。
这样大的声音,老爷子又不是昏迷,怎么会没有听见?
“爷爷!”
“吴老!”
回复他们的是更加激烈的呛咳:“咳咳咳······咳咳咳······”
“医生,快来!”
“护士长,快来!”
“爹,爹啊,您不能有事啊!
小言的事还要指望您去讨回公道啊!”
在医生护士仓惶的急救时,吴老大还在不合时宜的说着戳心戳肺的话。
肖保国和吴平焘一起,把他推了出去:
“吴局,吴老脑子清醒,现在不能说话,您等他缓过气来再说言公子的事。”
“爸,您难道没有看见爷爷一口气回不过来了吗?
您难道希望爷爷就这样带着遗憾走吗?”
吴平焘厉声问,他看得出,爷爷恐怕真的是熬不过这个关了,虽然他心里早就有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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