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英费力扯了扯唇角,他脸色白得厉害,唇上无半点血色,全身冰凉湿冷,手脚发麻,头脑昏沉沉,这是失血过多,要陷入休克的征兆。
他努力睁着眼,看向余娇,看向这个他爱了许多年,却总是在错过的姑娘,这恐怕将会是他们的最后一面了。
几十年的时光,好似弹指一瞬,回首来时路,他竟有些记不得清当年是如何动的心,只记得秦岭相伴的那些时光,小女孩左一声师哥,右一声的唤他师哥,调皮的、狡黠的、委屈的、倔强的。
全心全意的依赖着他。
大概是日久生情,他在她身上倾注了太多的心思,视线停留的太久,便再也看不见旁人了。
视线彻底黑下去的时候,傅川恍惚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秦岭山上,邵春三月,春光明媚,他背着娇娇走在山间,小姑娘在他背上叽叽喳喳的抱怨着又被爷爷责骂了。
真好啊,只是再也回不去了。
他闭上眼睛,唇角露出淡不可见的苦涩笑容。
这一次,换成了她来舍命救自己,以后他们之间,便连亏欠也不会再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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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睹那个研制出火铳和船上火炮,强大到几乎无所不能的程英就这么落败了,宋素暗暗打了个手势,想要趁着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带着细川帮众悄无声息地撤退,乘船逃离。
却不想他们刚有动作,迎上来的便是黑压压的箭簇和不知何时已经切断了他们后路,埋伏在他们身后的士兵。
顾韫大喝一声:“岭南军听令,将海盗全部拿下!若有反抗者,杀无赦!”
厮杀声响起,饶是细川海盗手中持有威力极大的火铳,但一来火铳并非连发,海盗们更擅长的是海上作战,二来岭南军足有五万将士,训练有素、身经百战的岭南军很快就将一众细川海盗尽数擒拿。
顾韫亲擒贼首宋素,大获全胜。
黑夜将尽,天色破晓,金色的晨光穿过云海,洒落在海平面上。
终于将箭矢从程英后心取出的余娇,摸向他脖颈处,感受到那微弱跳动的颈动脉,她缓缓吐出了一口气,被波光粼粼的海面晃了下眼睛,她抬眼望去,红日初升,揉碎了一海的霞光。
日出很美,跟从前一样美。
余娇怔了一会儿,低头将程英后胸的伤口缠好,他伤得太重了,又失了那么多的血,得升阳固脱,再找一株千年老参吊命。
她抬眸朝四周看去,才发现余启蛰原来一直就站在她身后,看着她为程英治伤。
该怎么形容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呢?仿佛结了一层霜,瞳孔黑沉透不出一丝的光,有些漠然的冷酷和冰冷的嘲讽。
余娇心口一缩,这才注意到他胸口的刀伤,衣襟上的大片血迹已经氧化成了暗红色。
“你什么时候受了伤?”余娇拉住了他的衣袖,带了一丝恳求道,“我帮你看看伤。”
余启蛰站着没动,垂落在袖中的手指却微蜷,他是想拂开她的手的,但他还是不忍心那样冷酷的对待她。
余娇扒开了他的衣襟,看到那刀伤,眼圈一红,她将金创药倒在伤口上,嘴唇发抖,轻声道:“对不起,余启蛰对不起……”
她怎么又哭了呢?余启蛰看着她脸颊上滚落的大颗大颗眼泪,他明明已经随了她的愿,放过了程英,也让她救治程英,她为何还要哭?
余启蛰终是抬起手,用指腹抹去了她脸上的泪水,“别哭了,他不是没事麽?”
余娇仰着脸去看他,拉住了他的手,“余启蛰,对不起……”
余启蛰抿了抿唇,扯出一个薄凉的笑,他清楚她这样固执的跟他说对不起,是希望得到他一句没事了,没关系,可是此时此刻他说不出口。
“余娇。”余启蛰连名带姓的唤了她,他声音虽然无波无澜,没有很强烈的波动,却有种深深的疲倦,“我也受了伤,我也会疼。”
他从余娇的掌心抽回自己的手,嗓音沙哑,“如果站在这里的那个人是程英,那么死的人将会是我,如果是这样,你也会像护着他一样,拿命去护我吗?”
“你用自己的命去保他,可曾想过我的感受?你是我的妻。”余启蛰静静看着余娇,却有种平静的疯感。
余娇被他的话刺得有些无措,眼泪不受控的顺着眼角再次流了出来,她这一辈子的眼泪好像都要在今日流尽了。
“我当然会拿命去护你。”余娇鼻腔酸涩,再次去拉余启蛰的手,“你是我的夫君,是我未来孩子的父亲,是我这辈子的心之所属,我怎么会不在意你的生死?”
手再次被拂开,余娇有些委屈,他又用那种拒之千里之外,冰冷的姿态来对待她。
可这次的确是她惹他伤心,生气了。
她不管不顾的去抱住了余启蛰的腰,将脸颊贴在他的胸口,“不管你信不信,我都要说,我从来只拿师哥当亲人。他曾为我而死,我欠他一条命,我不能不愧疚,但我无法去爱他,也回应不了他对我的感情,更回报不起他对我的所有好,因为我爱的人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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