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还请三思。”虽是这样说,但余启蛰语气淡淡。
明正帝怒道:“那孽障犯下种种滔天大罪,朕若是再袒护他,如何能堵得住悠悠众口?也对不起天下的百姓。”他对余启蛰道:“好了,你不必再劝朕了。”
说罢,就让郭长盛拟废太子的诏书。
明正帝还真不是一时怒火上头就要废掉太子,而是意识到这是一个很好的时机,定北侯冯铮就算不满,真的狗急跳墙要逼宫,一时半会从凉州也赶不回来,再者朱悱罪名凿凿,冯家谋逆师出无名,申添为了薛蓉肚子里的孩子也会稳住前朝,不会叫朝堂内乱。
朱悱正搂着一个清秀的小太监在东宫饮酒,庆幸安然度过这一劫,收到废太子的诏书时,朱悱满脸的不敢置信,他跪在地上,脸色惨白,不愿去接圣旨。
郭长盛居高临下的看了眼朱悱,又瞥了眼一旁瑟瑟发抖的小太监,将圣旨硬塞进朱悱的手里,“二皇子,诏书咱家已将送到了,您收好,圣上还等着咱家去复命呢。”
郭长盛一走,朱悱就打开手里的诏书,死死地盯着那上面的字,良久他狠狠将诏书摔在地上,怎么可能?是谁将他在永州私采铜矿制铜币的事给抖搂出来了?
想到他离开养心殿后,余启蛰又被明正帝召见,朱悱恨得咬牙切齿,不肖说肯定是余启蛰揭露了这件事!
可余启蛰又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永州的铜矿已开采完了,当初他为了防止走漏消息,下令灭口,那些去挖铜矿的人该消失的都已经消失了,余启蛰纵是有通天的本领,也不可能短短时日就查个清楚清楚,更遑论他这段时日压根就没有去过永州,一定是他身边的人出了问题。
朱悱脸色暗沉如水,脑中闪过那些知道永州铜矿内幕之人一个个筛查,很快他锁定了一个人,脸色骇人,对侍卫道:“去把崔慕白找来。”末了还补了一句,“他若不来,就将人绑了带来。”
侍卫不知内情,领命下去。
朱悱去了趟冯皇后宫中,废太子的诏书一出养心殿,各宫便都得到了消息。
冯皇后坐在小佛堂的蒲团上,闭目仍旧在念着经文。
明正帝不喜佛教只尊道教,但冯皇后在自己的寝宫里设小佛堂,明正帝并未干涉过,与其说是不干涉,不如说是因为他从不踏足冯皇后的寝宫,对这座寝宫和这殿里的人都视若无物。
朱悱气冲冲的进了小佛堂,看着冯皇后跪坐在蒲团上不动如山的身影,一股悲凉涌上心头,他走上前一把夺过冯皇后手中的念珠,“母后,儿子被废了,您知不知道?若是知道,您为何还在念经文?”
冯皇后在手中念珠被夺后睁开双眸,那双眼古井无波,好似已超然物外,她道:“一切皆是命,你不该执着于一念,该是你的便是你的,不该是你的,纵使万般算计也得不来,得来也守不住。”
朱悱冷笑,狠狠碾着手中的念珠,“您怎么不把这些话去父皇跟前说?当年父皇的皇位不就是争来抢来的?他若本本分分,可坐不上这个皇帝!父皇能弑父杀兄坐上皇位,我生来就是太子为何不能?”
“悱儿,慎言!”冯皇后脸色微变,看了眼殿内的宫人,宫人个个噤若寒蝉,乖觉地退出殿内。
朱悱脸色狰狞,“我都已经是废太子了还有什么言不得的?当年钦天监李斯说父皇身无龙运,可下场是什么?史书是由赢家书写的,成王败寇,父皇不照样坐稳皇位十来年,母后,您从来不争,也不为我争,您是不是从不拿我当您的孩子?这天底下没您这样狠心的母亲,若我有个生来就护着我,事事为我着想的母亲,我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冯皇后闭了闭眼,“你本就是太子,何必去做那些小动作,若你本本分分,谁也动不了你的太子之位。”
朱悱将手中的念珠狠狠摔在地上,珠子四分五裂,滚落一地。
他已是穷途末路,宛如困兽,抬脚狠狠碾过地上的珠子,“你还不如薛蓉,我怎么会有你这么心狠的母亲?生在这天家,不争就没有命,我若本本分分,在这皇宫里早就被人吞了骨头了!”
朱悱心中恨得厉害,明明母亲是中宫皇后,却对他不闻不问,外祖父手握重兵,也从不肯帮他分毫,他汲汲营营全是为了坐稳太子之位,可到头来,亲生母亲却说他不该去争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你这些年用我的名义去害人,去讨好人,你做的错事还少吗?”冯皇后气红了眼,她怎么可能真的无动于衷,不过是头上悬着一把剑,真到了废太子这一日,只觉得那把剑终于是落了下来。
“有你祖父在,有我在,没人能要了你的命去,便是皇上不让你参政又能如何?你太过心急才会导致今天的恶果!”冯皇后努力平缓下情绪,“我早劝过你,让你安分守己,终有一日会熬出头的,可你偏要去跟薛蓉争,莫不要说她从前没有孩子,便是如今她有了孩子,那孩子也未必能生的下来,你心气太窄,只看眼前一隅之地,又不善忍,才会有今天的局面!你怨恨我和你祖父,但你可曾想过我和你祖父的难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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