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黑白棋下出此残局的二位,皆非等闲之辈。”余启蛰盯着棋局看了半晌,出声道。
顾韫牵起唇角笑了笑,这棋局是子期和老头子所下,老头子研究了一年多,都没能勘出破解之法,他也是一时兴起,才拿出来试余启蛰。
“解不出也无妨,既是残局,未必能寻出破解之法来。”顾韫后知后觉,自个儿拿这残局要余启蛰破解,确实有些故意难为人,便出声递了个台阶。
却见余启蛰已拈起一颗黑子,抬手正要放于棋盘上的某处,听了因顾韫的话,余启蛰的手顿了顿,又将黑子放回了棋篓之中。
“小侯爷说的是,我便不献丑了。”
顾韫目光在他要落子的那处定了定,抬起头来,把玩着篓子温润的里的羊脂玉白子,忽而出声道,“我听说你家里人对余娇并不好,她这些年吃了许多苦吧?”
从青州回京,有关余娇的过往,事无巨细,尽数被写成信传到了顾韫和刘子期的手中,他们原以为柳三娘那般瞒着余娇的身份,应是十分疼爱她的。
可调查出来的结果却并非如此,与孟青云的偏疼大相径庭,柳三娘对余娇这个女儿可谓是苛待。
原以为她在余家过的还不错,在看到余娇曾爬床勾引余家二哥儿时,顾韫有些难以形容那时的复杂心情,他认识的余娇不像是能做这种事来的人,但这件事又真实发生过。
顾韫想,她当时的日子一定很艰难,怕是被逼得没有法子,才会失智做下那种举动。
那可是小素笺啊,本该千般疼宠,万人偏爱,受尽庇佑,荣宠长大。
本该是高高在上,肆意生长。
她可以骄矜,可以刁蛮,可以任性,可以横冲直撞,可以无所顾忌,可以像盛京所有世家贵女一般,高傲成孔雀般,目中无人。
这才是匹配得上她身份的做派。
可明明是盛京最该尊贵的人,却在那北地受尽苦楚,在那样的小地方,被位卑身微的人磋磨。
顾韫心里藏着郁气,为她觉得委屈,偏偏本尊却什么都不知道。
余启蛰其实并不愿与顾韫谈及余娇,这让他有种自己的属于自己的东西被觊觎的感觉。
“以后不会了。”他冷白的指尖捧着茶盏,淡淡说道。
顾韫语气也跟着变了,带着警告道,“最好是这样,不然我不介意将她接到京城来,反正青州那样的穷乡僻壤也过不上什么好日子。”
余启蛰捏着茶盏的手指紧了紧,指腹有些微微泛白,他与顾韫身份的不对等,以及如今有求于人,让余启蛰冷静自持的克制住了翻涌的情绪,只到底是十六岁的年纪,话语中仍带了一抹锐利,“这些话似乎还轮不到顾小侯爷来说。”
顾韫挑了挑眉,脸色不愉,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匆匆由远及近,十七带着人回来了。
顾韫忍下心中被勾起的怒意,看向跟在十七身后的女子。
“苏蓁见过顾小侯爷。”女子穿了一身素锦褙子,容貌清丽,欠身行礼落落大方,像是出身名门。
顾韫打量着女子的面容,出声问道,“苏茂安是你什么人?”
女子抬起头来,看着顾韫答道,“是家父。”
顾韫闻言,眸中划过一抹怜惜,苏家一门清流,三代言官,一年前苏茂安因直谏反对明正帝沉迷道教,崇道斋醮,惹得明正帝震怒,将其罢官,家中男子尽判流放,女眷充没教坊司为妓。
朝中但凡求情者皆与苏家一个下场。
谏官本就行使弹劾纠察百官,及上谏之权,对君主的过失直言规劝,谏诤封驳,只是当今圣上已昏聩到听不得陈夏进言的地步。
“坐下说话吧。”顾韫抬手示意道。
苏蓁从容落座,主动开口道,“顾小侯爷寻我来是为何事?”
“你可认得李俢?”顾韫问道。
苏蓁面上神情微变,颔首道,“他……他是不是出事了?”
顾韫将李俢被关在大理寺牢狱之中,并与贪墨江北清淤官银一案,大致说了一遍。
苏蓁听完,脸色有些微微泛白,紧张的道,“李……李公子他不可能会做这种贪赃枉法的事情,他一定是被人陷害的。”
“李俢近日可去找过你?”坐在一旁的余启蛰出声问道。
苏蓁眼圈微微泛红,垂首点了点头,“半个月前,李公子去过教坊司,他……”
苏蓁顿了顿,脸色突然一变,手脚冰凉,泪如雨下的道,“都是我害了李家哥哥,都是我的错……”
“他与你说了什么?”顾韫追问道,“你可知现在大理寺有物证在手,他若招供了,便是死路一条,你最好将你知道的全都说出来。”
苏蓁咬了咬唇,从袖中摸出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声音哽咽的道,“前些时候,李家哥哥去教坊司看我,说是他已经攒够了钱,不久后便能救我脱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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